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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淡墨痕(15)

作者: 瑟瑟轻寒 阅读记录

“朕苛待你了么,说得这么委屈。”凌玄戈似笑非笑。

“哎哟,皇上明鉴,奴才可没有这个意思。”诚惶诚恐的样子颇有几分滑稽,“奴才这不是为了讨主子欢心么,李师傅最擅长的就是江南菜,皇上的这番心思奴才怎会看不明白,既然明白怎么能让它白费了呢。”

黄地粉彩“佛日常明”套碗中分别盛着南瓜芋苗桂花蜜、椒盐灌汤虾球、木耳海米黄瓜片、蟹黄豆腐羹、酒酿丸子……

并非什么稀奇珍馐,却都是曾住江南时吃惯的东西。这番细致的心思三年来从未变过,他既不说,她也只当不知,今日突地提出来倒有些不解其意。

“都下去吧,不用伺候了。”凌玄戈挥了挥手,核桃依言领着诸人退下。

沐墨瞳不知不觉停下手中的象牙镶金筷子朝凌玄戈看去,眸色暗沉如昔,一张冰雪般的俊颜与素日并无什么不同,鼻翼挺拔如峰峦,在脸侧投落淡淡阴影——不由疑惑难道刚才是核桃自作主张?

室内烛光明媚,丝毫感觉不到夜晚的沁凉寒意,佛手柑的熏香袅袅静燃,暖暖的催人欲睡。

“这次的秀女已经遴选出来了,共留下十二位,目前正在年嬷嬷手下学规矩,皇上想必还没见过吧。”等了半晌不见动静,沐墨瞳开口说道,语声和缓,闲话家常一般。

“这些姑娘太后甚是满意,问臣妾什么时候安排个时间,让皇上见上一见,也好定下名分留待宫中,总这么搁着也不是回事。这话说的,好像臣妾办事不利似的,无端的耽误那些美人,其实她老人家哪里知道,臣妾也很少见到皇上呢,即使见到也难得说上什么话。”

凌玄戈抬眸定定看了她片刻,清淡的面容让人瞧不出什么情绪:“这话若是换了别人来说,我倒会以为是闺怨了。”

沐墨瞳笑笑,无所谓地反问:“皇上怎么会认为不是呢。”

21

凌玄戈凤眸微闪,异常摄人,嘴角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笑意:“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有幸获此殊荣——皇后总是有办法让人受宠若惊。”

“让皇上产生这样的错觉是臣妾的过失,其实皇上若肯纡尊降贵,臣妾求之不得呢,只可叹这拒霜宫好比长门冷宫,难能得皇上一顾,而臣妾又无处觅得司马相如那样的惊世才子千金一赋,引得帝王动情回心转意,只好孤身一人脉脉秋水望断黄昏了。”

“皇后怎可妄自菲薄自比阿娇辱了身份,皇后虽有阿娇的倾世姿容,阿娇却没有皇后的机变玲珑、巧舌如簧,谦虚慎言固然是美德,谦逊藏拙可就未免过头了。”

“皇上此言着实折煞臣妾了,陈皇后乃孝文皇帝的外孙女,孝景皇帝的亲甥女,孝武皇帝的结发妻子,馆陶大长公主的独生爱女,又深得其外祖母孝文皇后的呵护宠爱,泼天富贵,贵不可言,哪里是臣妾一介宦女及得上的。”沐墨瞳似嗔非嗔,半真半假,眉目之间却是极淡极静,深如幽谷,难以窥测。

如果一个女人以这种姿态对人,要么就是欲擒故纵的把戏,要么就是对此人倦怠至极,毫不在意。

而她若是前者,他们之间的问题会简单许多。

凌玄戈似被其中的疏离漠然刺到,眸子陡然一深,长睫低敛,遮住眼中重重雾霭,蓦地回想起那日长乐宫中的话语。

果真如此么,那道鸿沟就这么深深横亘在两人之间,他无法过去,她不愿过来。

曾经璀璨如花毫无芥蒂的笑靥早已远离,再也无法触及……

在她接受诏书入宫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自己不应当再有所期盼的不是么。

以她的性情,绝不会在那个时候答应入宫,她之所以接受以国母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仅仅只是因为沐氏——失去了墨言的沐氏急切地需要一个新的继承人。

与他比肩执手,连理同枝,却是怀着别样心思。

涣散的目光再度凝聚起来,平静如水波不兴的湖面,未见丝毫起伏。

“秀女的事情皇后就不用操心了,太后若问起,我自有交待。”

“既然皇上有安排,臣妾就放心了。”伸手抚平袖子上的褶皱,沐墨瞳安然道。

“听说——”举起桌上的金錾花梅花杯,状似无意地提及,“皇后这边出入的人最近似乎多了许多。”

什么叫多了“许多”?也就两个而已,沐墨瞳不以为意。

“前几日还听说冷侍卫因执勤期间负伤在家调养休息,现在看来必是谣传了,该管的不该管的倒是一件都没落下,臣妾这里的风水一向很好,不如干脆把他调到拒霜宫来就近伺候,一来方便养伤,二来也省得惹人惦记,这么尽忠职守的奴才总不能亏待了,皇上想必也这样认为吧。”

凌玄戈不由苦笑,什么时候她学会这么尖酸刻薄了。

冷于秋身为大内侍卫总管,悉知宫内一切动静也是职责所在。心里明白她多半还在介怀当年那件事,对冷于秋的所作所为一向颇有微词。

略过她的明嘲暗讽,转而提及另一件事。

“皇后可知道长乐宫诸人中毒的事?”

“什么?”沐墨瞳眼皮轻轻跳动一下,宁愿自己听错了。

“今天上午那边派人传来消息,太后身边的近侍个个头晕脑胀面色青白满脸红斑,就连太后也未能幸免,抱恙在身,宣了太医却完全查不出毛病。”凌玄戈看了她一眼,继续说,“既不是食物茶水的问题,也不像是突发病症,整个太医院都乱成了一团。”

沐墨瞳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虚,那种症状她太熟悉了,总算明白他今天为什么而来。

“是吗,皇上不是杏林好手么,难不成也被难倒了?”

凌玄戈瞳眸凝锁,暗澜沉敛,复杂得叫人看不清:“这种事我可以压下一次,却未必能压下第二次,皇后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拒霜宫里有些什么人我可以不过问,但不代表其他人不会,以后的日子还长,皇后要好好保重。”

石青祥云九纹蟠龙袍在眼前一晃,转身出了殿门。

是啊,以后的日子还长,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空荡荡的西侧殿内,看着眼前烛光闪烁,滴蜡成泪,她突然有股想叹气的冲动。

22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各处的灯火相继熄灭,一条人影倏地钻进拒霜宫后院,悄无声息地合上门。

桑蓉舒了口气,暗自得意又一次神不知鬼不觉地来无影去无踪,忽然“哔剥”一声轻响,阒暗的室内亮堂了起来。

“你今天到哪里去了?”一声清冷的质问在屋子中央响起。

“搞这么一惊一乍的干嘛,人家心灵很脆弱的。”桑蓉拍了拍小心肝,夜路走多了果然不好,风吹草动都能吓跑三魂七魄,觑向坐在桌边人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妙?

“不要一副抓奸在床的样子嘛,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美人笑一个会比较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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