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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淡墨痕(10)

作者: 瑟瑟轻寒 阅读记录

沐墨瞳被看得一愣,心底涟漪震颤,莫以名状的柔软起来。

那双眼睛,很像。

伸手取过那枚石头,捏在掌心,眉眼弯弯,湛然一笑:“我收下了。”

一旁的顾轻霄姿容婉丽,语声柔缓:“这孩子倒是粘你粘得紧。”

13

方走至院中芙蓉树下,就听见里面一阵鸡飞狗跳。一众宫人争先恐后地从屋子里跑出来,还夹杂着自里面扔出的熏炉、花瓶、瓷枕等物。

沐墨瞳立在树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一干人狼狈地躲避逃遁,间或发出数声惊叫。

拒霜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真是万分难得呢。

一个人在树下站了半晌才有个小太监发现了她,立即像看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一般疾奔至跟前诉苦:“娘娘您总算回来了……”

瞟了一眼屋内,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小太监一副劫后余生心有余悸外带谢天谢地的感恩膜拜样子,“娘娘要是再不回来奴才们可就没命服侍您了,您不知道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屋里那位可要翻了天去,奴才们一个个都被撵出来不说,还没几个身上不挂彩的,您瞧瞧这儿,就是被那小子拿青玉盏给砸的……”说着还指着额上的一块淤青给她看,以佐证自己悲惨的人生遭遇。

“行了行了,说重点。”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以前怎么没发现身边有这么啰嗦的人。

“回娘娘。”滔滔不绝被打断,小太监悻悻回归正题,“是前日您捡回来的那个少年,刚才总算转醒过来,可没想到一睁开眼话都没说上几句就狂性大发,又是摔又是砸的……”

狂性大发?莫非伤到脑子了,那可就有些难办了。

潋滟的瞳眸内倒映出斑驳的树影,略一思忖便移步向屋内迈去。

阳光穿透雨色天晴的窗纱洒在室内,薄薄的笼在少年苍白的面色上,使那精致的五官有种失了真的朦胧,仿佛透着模糊的水晕,似是而非的遥远空灵,然而一开口,那种空灵悠远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冲天怒焰。

“滚开,你们都滚开!”一发现有人试图接近就如同受伤的幼兽,防备而激烈的将之驱离,眸中滚动着极端的厌恶与无能为力的自弃。

一旁的朱砂冷冷地挑了眉,厉声喝斥道:“闹够了没!就算要发疯也先看看这什么地方,私闯宫闱可不是小罪,这么想进刑部大牢就尽管闹,最好把大内侍卫都招过来,也好让咱们安生,没的好心好意做了回东郭先生还惹得一身膻。”

少年被朱砂一顿抢白,原就失去血色的脸更是一片惨不忍睹的青白交错,咬牙倚着床柱支撑剧烈喘息的身体,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折腾之下牵动了伤处。

朱砂却未为所动,言辞愈见犀利,仿若叹息似的悠悠说道:“世上忘恩负义之人何其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世上没心没肺之人又何其多,一个不小心就碰上一个,碰上了就算自己倒霉,辛辛苦苦把他捡了回来,没日没夜换汤换药地伺候,回报的就只有狼心狗肺,睁开眼就把屋子拆了个七零八落,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

“你、你知道些什么……”少年单薄的身子止不住的痉挛,胸口绷带渗出片片殷红,似乎随时都会不支倒下,却依旧倔强地挺立。

“谁愿意被你们救!我宁愿抛尸荒野葬身走兽凶禽腹中也不愿让你们救!”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朱砂哼了一声,眉目更加冷厉,“但起码知道什么叫是非黑白道义纲常,不像有的人对待救命恩人反倒跟个杀父仇人似的,狼心狗肺到这地步也不容易,着实让人长了见识。要寻死觅活舍身饲虎饲狼都请便,大门在那边没人拦你。”

沐墨瞳干咳一声,踏进屋内。

刚才两人的争吵听了个七七八八,大致了解了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估摸着朱砂的怒气发挥得差不多是时候出场了,再让她说下去,那只剩下半条命的可怜孩子就该给气得一口气也不剩了。好不容易从阎王那儿把他捡回来,再白白扔回去实在可惜,差不多晓以颜色就行了,活人总比死人有用。更何况她可没忘记那少年是桑蓉新找到的试药对象,把他弄死了她上哪再找一个赔给她。

14

朱砂见了自家主子也没有多少意外的样子,转身挪了几步到她身旁,恶狠狠地瞪着床边的人。

沐墨瞳深知这丫头脾气一向火爆,那少年如此无礼冒犯,刚才难得没有冲上去施展分筋错骨手已是看在他重度伤患的份上。

环视满地狼藉,可以想象到刚才的声势有多么浩大,难怪一屋子人惶惶然退避三舍外。

“桑蓉呢?”人是她要救的,却溜得不见人影,最好不要被她逮住躲在哪个角落里看戏。

“一大早就找不着了,大概溜出宫了吧。”朱砂摇了摇头,桑家大小姐除了用毒之外唯一拿得出手就是轻功了,来无踪去无影,什么侍卫防守在她眼里全部形同虚设,闯了祸更是逃得连自己的影子都追不上,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她闯祸的本事和逃命的本事一样大的缘由之一。

那个祸害,沐墨瞳暗暗咬了咬牙,为什么每次自己都要给她料理残局。

重新看向床边的少年,步履轻移,避开砸成碎片的熏炉洒了一地的香灰,随意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不问他为什么私闯宫闱,也不问他为什么无礼伤人,视眼前遍地杂乱狼藉为无物,仿佛只是出于对一个陌生人理所当然的好奇。

少年狠狠盯着她,似要在她脸上盯出两个洞来。

“兰烬落。”

半晌,三个字如撞击般从齿缝中迸出,沉甸甸落下来,有如在空气中发出实质的碰撞。目光依旧坚定的攫住她的,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人语驿边桥。”沐墨瞳摇了摇头,“太凄怆,不是个好名字。”

少年一怔,万没想到她竟是这个反应,犹如卯足了劲挥出去一个拳头却落了个空,茫然而不知所措,她怎么会这样平静,怎么能够这样平静。当他被痛苦折磨得辗转煎熬的时候,始作俑者却毫无所觉,如此心安理得,怎么能够。不由怒极:“我的名字好与不好与你有什么关系,轮不到你来管!”

满屋子的人顿时噤若寒蝉,他到底知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天祈王朝拥有生杀予夺之权的皇后?

沐墨瞳恍若未闻,紧接着说:“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这两句的意境比刚才那几句好得多,不如就叫你兰青青如何?”

“鬼才要叫那么难听的名字!”少年几近竭斯底里。

“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叫兰青青。”

“你……”这个女人习惯自说自话吗,没听见刚才都说了跟她无关。“一点都不好,我叫什么轮不到你来操心!”胡乱冲口而出,没有觉察到自己已在思量那个名字的可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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