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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鬼话(67)+番外

林绢说这家医院的停尸间和住院部是一体的,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那时候是我入院的第一天。坐电梯直上十七楼,当时就我和她两个。医院的电梯是比较老的那种,听说都用了十多年了,所以铁腥味挺浓的,加上头顶那盏不温不火的白炽灯,种种因素促成了林绢某些方面的感觉,所以电梯刚朝上爬了会儿,她就在老电梯嗡嗡的声音里,煞有其事地指着B2那只按钮对我说:“喂,宝珠,他们都讲这层楼里是放死人的,嘿嘿嘿……”

说的时候还眉飞色舞的,不过……如果她当时要能看得见她说话时那个站在她后面一动不动的身影,我不晓得她是不是还能继续笑得那么高兴。

后来那电梯突然就停了,停在十楼,那个不上不下的位置。等了半天没见它恢复的动静,于是推着我绕了半层楼到了第二个电梯的地方,可巧,那部电梯居然也停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办法只能叫了几个人一起把我抬上十七楼,而整个过程,那个电梯里站在林绢背后的身影始终在我们后面几步开外的距离,影影绰绰地跟着,整张面孔在楼道惨白的光线里看上去模糊不清。

后来就住进了这个房间,而那个身影在我进了这房间后的一瞬就再没出现过。

以为视野里就此清净了,可后来的事实证明并非这样,那天的遭遇,其实不过是个开始。

从那天之后的第一个夜晚开始,每天晚上关上灯,我总会看到边上那张空床上有个女人躺在那里。

有时候脸朝天,有时候侧对着我的方向,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些谁都听不见的话。虽然也不是不知道,对这样的东西最好的方式就是无视,可是无视这种境界不是说说就能达到的,尤其是不得不一个人被迫面对这种状况的时候。

有一次被吓坏了,因为一睁开眼,那女人就躺在我的边上,歪着头对着我看。然后就感觉鼻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来了,仔细看,原来是她嘴一开一合后从嘴里喷出来的一丝丝的冷气。

当时我吓得一下子就滚下床去了,落地的时候绑着石膏的那只脚还吊在床架子上,疼得我眼睛发黑。

而事后都还没办法和林绢或者医生解释。

只能说自己倒霉吧,反正最近这段时间,我已经被林绢视作绝对的撞到天煞星下凡了。为此她还从庙里给我请了个符回来,据说开过光的,不过也只能摆着看看而已,这年头商品时代,也亏她还信这种庙门口几块钱一个的符都是和尚开过光来的。

后来倒也开始慢慢习惯了这种环境,有姥姥的珠子在,那些东西也就是能在你眼前显着,只要不存心招惹,倒也是相安无事的。而那段时间一直都没看到过铘的出现,也没有任何狐狸的消息。

不过奇怪的是,有次晚上我好象梦见铘了。

那时候我正朦朦胧胧对着对面床上那个女人磨牙,突然发觉她不见了,然后闻到一种庙里檀香似的味道。淡淡的,慢悠悠在鼻子尖绕动,怪舒服的。闻着闻着就想睡过去了,那当口翻了个身,就看到窗玻璃外头一道身影晃了晃。

当时人迷糊着,也没怎么留意。后来醒了一个人躺床上没事干的时候又想了起来,自己琢磨着,感觉有点像铘,主要是因为那把头发——那个出现在窗外的身影是背对着我的,长短没记得太清楚,只记得那把头发颜色很亮,在走廊的灯光下,好象水银似的流着光。

也就在那天晚上之后吧,确切的说是第三天晚上之后,到第四天早晨醒过来,睡饱了的我发觉自己精神好了很多。照镜子发觉自己的脸也开始消肿了,心里那块压了很久的石头终于消了很多。

而我的“霉”似乎也因着进了医院一直躺在床上没法动,所以告一终止了。烧褪了,腿只要挂在架子上不动也感觉不到痛,脸上的肿现在也开始在慢慢复元中……期间没有出过任何别的意外,除了那份迟迟不到的血样报告还让我挂着心,还有我手臂上那块看上去像乌青、可摸上去不痛也不痒的东西。

不过就是那个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慢慢消失。发觉到的时候它至少已经有一半已经看不太清楚了,所以虽然它的出现挺古怪,但我还不至于太担心。

于是开始琢磨,这倒霉倒到现在……应该是到个头了吧。事实上这两天在医院里给我的感觉正是这样了。于是安安心心地养病,并且开始为了别的事情而开始挂心,比如狐狸的行踪,还有铘给我定下的、已经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期限。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第五天,第六天……

血样报告一直没来,而我也似乎刻意忽略似的把它从我脑子里剔除,一心只盼着早点恢复好早点回家,早点回家好早点和铘认真地谈一次,去问问他,他嘴里所谓的对狐狸的“处理”,到底是把他怎么“处理”了……

而那个驾驭麒麟的方式,我又到底应该从什么地方下手,该怎么样去找。

很多很多的事情等着我要去关心,多到在我脚伤好得差不多之后,我几乎都已经忘了我这阵子以来身上的“霉”。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说真的,打从那人的出现,我才发觉这世界上,霉这种东西,没有最霉,只有更霉。而之前我也一直都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这种生物她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叫做‘钱’的女人。

☆、第八章

认识她共六天,接触共三次,之后再没见到过这个人。而我直到这一切过去之后,始终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她对我说的那些东西究竟是真是假。只有一点是清楚的——如果我后来所碰到的那些事都是因为她,那么我宁可从来没有见到过她,虽然很可能,这世界上很多很多的人,都不顾一切地在找她。

钱小姐口音本地人士,和我住同一层楼面,同一排,中间只隔五个病房门。不过就是这五个病房的距离,隔着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虽然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同属于一家医院。

钱小姐住的病房是特别病房。所谓特别病房就是指特别高级的病房了,这点从进入她所住的那片病房区大堂接待处就可以知道。地上是铺地毯的,真皮的沙发水晶玻璃的茶几,接待处那两个护士比空姐还要漂亮和年轻。尤其是——进那片区域得拉卡。先进吧,很有点科幻电影里那种走进生化实验室的味道,不过自从见识过之后我一直在纳闷,这玩意儿眩是眩,可装了有啥用,那片区域病房外的阳台跟我们普通病房是连一体的,你正面大堂不给人随便进出,走阳台还不是一样……无非到了晚上阳台那道铁门会锁一锁而已。

听说,那个病房区住一晚的价钱不亚于五星级宾馆套房标准,这也是此家医院继整形和肿瘤技术外的特色之一。之所以说是套房而不是普标,那是因为这标准是根据面积来算的,一间病房按普通病房算可以住四个人。所以,相比宾馆普标方的面积,自然算得上是套房了。

所以能住这样病房的人一般都是很有点钱的,而且不是小钱,而是大钱。住院可不比住宾馆,一两个晚上就能打包走人,那可是少则以星期,多则以月来论的,对于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来讲,这不是烧钱玩么。

所以,钱小姐自然也是那种很有点钱的,听说在我来这里之前,她已经在这里住了有将近半个月时间了。

能认识钱小姐,纯属偶然。

那天晚上睡到半夜忽然醒了,听见窗外头好象有什么声音,所以就爬起来朝外看了一眼。这一看让我吃了一惊。外面有个女人,背对着我站在阳台的围栏边上,一手撑着围栏,一条腿正往围栏上跨。

该不会是想不开吧……

琢磨着,人已经下地,我拄着拐杖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风很大,吹得那女人一身肥大的病号衫扑楞楞直响,她似乎对自己的动作很专注,低头慢慢朝围栏上爬着,虽然我的拐杖在水门汀上撞出来的声音挺大,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我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