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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31)

“尸体就由我来处理吧,”没有回头,那年轻的法老王站在尸体间,轻声道:“使者大人受了惊,还专程赶来通知我,至少,让奥拉西斯也为你尽点微薄之力。”

嘴角轻扬:“既然这样,我恭敬不如从命,王,告辞。”

“恕不远送。”终于回头,在辛伽带着随从躬身告退的时候,奥拉西斯那静如夜空清透如湖水的眸,忽然朝他绽出抹阳光般灿烂的笑。

很温暖和煦的笑容,融入辛伽猝不及防的眼底,却仿佛尖针般狠狠刺了一下!

怔了怔。

匆匆回之一笑,他理了理衣摆,转身朝着缓缓开启的大门外大步离去。

一直等到他冰冷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于耳畔,伫立在尸首间的奥拉西斯眼中流动的笑,便在转瞬间迅速冻结了。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斜射入宽广的殿内,如同最温柔的手,缓缓于那些静躺在地无声无息的人体间辗转游移……而这跳动闪烁的淡金色光芒,却在那些人怒睁充血的眼眸中,撩拨不起一丝涟漪……缓缓蹲下身子,抬手,将那一双双未曾瞑目的眼一一合上,奥拉西斯沉声道:“洛拉尔德……”

“在。”一旁阴影中闪出那巨人战士伟岸的身影,无声来到奥拉西斯身边,单膝跪下。

“把他们安置起来,想办法运回国,厚葬。”

“是。”

殿外隐隐传来犀角冗缓朴素的奏鸣,如同红海独角鲸在海底漫游时吟唱出的简单而不失雄壮的曲调。那是宫外利比亚百姓迎接清晨第一屡阳光降临的号角声,回荡在整个辽阔的天际,单纯,曼妙……

第十三章

走在这条长长的走道里的时候,就好象走在一条通往墓室的甬道。

镣铐砸在石板路上嗪嗪锵锵地响,从这边墙壁荡过去,再从那端墙壁荡回来,庞大而闭塞的甬道。虽然四周平坦的墙壁用画笔勾勒着最鲜艳精致的色彩,还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慢悠悠飘来的一阵阵香风。

亚述首都尼尼微,人们叫它狮穴,而它坐落在喧闹城池中这座庞大皇宫,在苏苏看来,毋宁一座坟墓。

敦实的墙,还有那些因少见窗户,而被不分昼夜熊熊燃烧着的火把烘烤出的各种各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穿过两座巨大神像守着的大门,一道花岗岩的台阶出现在苏苏面前,台阶上盖着一层大理石,羊乳似的白滑,从里渗出一丝丝血一样的斑纹,很漂亮。

台阶直通三层之上那两扇敞开着的青铜门,门上精工刻着两个人,面对面敞着,好象彼此在面对面互相凝望。

老侏儒说这是王后的寝宫,王后的名字叫雅塔丽娅,他说她是这个国家最伟大的巫女,也是这个国家最美丽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在来这里之前从未听人谈起过她,包括老侏儒,只有在带着苏苏回亚述的这一段没有辛伽同在的路途上,他才或多或少说了一些。

他说苏苏,到了尼尼微你会看到她的,她想见你。

他说苏苏你要规矩点,王后不是王,她不会对你那么宽容和放纵。

听到这句话时苏苏想,原来所谓宽容和放纵,就是在手指到掌心的距离静静看着你徒劳却乐此不疲的蹦跳,就像小秃这只固执到可怜的丑鸟。

门口的侍卫抬手示意她进去。

低头拖着脚下镣铐朝里走进的时候,几名使女正从里面走出来,经过苏苏身边不约而同朝她看了看,目光闪烁。

苏苏听见她们低声说了些什么,口音很重,她听不太懂,但隐隐觉得和自己有关。忍不住回头朝她们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那两扇原本敞开的门却缓缓关上了,门背面镀着金,光洁得像面镜子,所以她只看到从那上面倒影出的自己一双有点疑惑的眼睛。

“你叫苏苏。”手摸在门把上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声音很好听,带着略微低沉和沙哑的女声,有种干净纯粹的性感。

苏苏转过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张床,斜横着一道身影,慵懒起伏的线条像只猫,在一床柔软的布料里优雅横陈。

苏苏觉得有点惊艳。

之前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能在完全静止的状态下,自然地把一个女人的媚展现到如此极至。几近完美的身体和几近完美一把瀑布般柔软冗长的头发,和身下的布料缠绕着,暗蓝色的布料,白得玉石一样的肌肤,墨色的长发四散……虽然隔着一层纱看不清她的长相,她周身隐现的气息已经让人有种倾国倾城的感叹。

雅塔丽娅。

辛伽的妻子。

“过来点。”久等苏苏不语,雅塔丽娅坐起了身子,在纱帐里朝她抬起一只手:“让我看看你。”

苏苏走了过去。

纱帐上坠着的水晶近了有点晃眼,这让帐子背后那张脸更加模糊不清。

“跪下。”苏苏听见她再次开口。

雅塔丽娅说话的口吻是高高在上的命令,但用那么好听的声音说出这样的命令,即使同为女人,苏苏亦无法抗拒。

苏苏跪了下来。

雅塔丽娅低头看着她,她能感觉到这年轻王后的眼神,淡淡扫在她的身上,专注得像是在研究着什么。

“你很美。”许久,她道。声音很淡,就像她的眼神。

“你也是。”苏苏回应。很真心的一句话,但帐子里一阵沉默。

雅塔丽娅翻了个身,背对苏苏。

周围轻柔的纱缦被气流起伏出一线缝丝,缝丝里透出些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很香,像是很多种昂贵的香料调在一起散发出的味道。但又很古怪,因为这香味香得并不纯粹。

古怪的味道……

就像……花丛里一具尸体无声无息腐烂着的味道。

苏苏被自己这想法微微惊了一小阵子。

“苏苏,他要的是什么。”突兀一句话,打破了苏苏的静默。

苏苏抬头看了看她:“什么?”

“他带你回来,所以,”她抬起左手,掌心向上,五指优雅地缓缓收起:“你也许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苏苏突然觉得透不过气了。

越来越□的感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集中在她脖子周围,好象一只手在用力掐着她的脖子。

但手是无形的。

所以苏苏条件反射伸手抓住的是自己的脖子,而不是付诸在她脖子上的那层力量。

“你很不爱说话吗,苏苏,他是不是想要一个像你一样安静的女人。”她又问。

苏苏喉咙上的压力加剧。

“你刚才东张西望地进来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有那么点高兴,”她再道:“因为这里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

苏苏脸色一变。

“不要以为你的示弱就能迷惑我的眼睛,”喉咙再次一紧,苏苏看着她在帐子里逐渐抬高的手,像只不断扬起的蛇头:“女人总是最了解女人”

话音未落,手猛一点地身形直窜而起,苏苏在那股力量挤压得她所有血液涌上脑门的一刹朝那顶纱帐内直扑过去!

轻软的沙帐遇风即散,她看到里面一团淡淡的粉色在自己眼前闪过,稍纵即逝。

而整个人在这同时像是撞到一堵墙上,闷地震了下,整个人朝后斜飞了出去。

纱帘合拢,缓缓的,里面曼妙的身体亦在瞬间恢复成了一道印在纱上虚无的影子。

苏苏的肩膀撞到地上,那块曾经在辛伽的船上受到过重击的地方,疼痛,撕心裂肺。下意识蜷起了身子,脖子上的压迫感却随之消失。她看到雅塔丽娅的手放下了,和刚才一样,轻轻搁在她圆润的臀上。

苏苏用力吸了口气。

“你走吧,”两手抵着地用力撑起自己身体的时候,她听见雅塔丽娅说,用着她沙哑好听的声音:“我不想再看到你。”

苏苏被安置在一间华丽的寝室。

事实上,整座阿舒尔宫的房间没有一间不华丽的,它的创造者在不断的征战和掠夺中赋予了它最华丽的装饰和最精美的艺术,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间隙都能看出它主人毫无保留的铺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