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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21)

“这……” 语塞,那侍卫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从底比斯而来的年轻使者。

看到侍卫长的脸色因自己的话语而一阵红,一阵白,路玛忽然仰头一笑。漫不经心伸了个懒腰,从榻上爬起身:“时间不早,我去休息了,大人,辛苦了。”

“路玛大人辛苦了,走好。”

“我认得房间,大人不用送了。”抬手阻止了艾卡鲁斯的相送,他将有些凌乱的衣服扯扯平,头也不回大摇大摆朝门外走去。

留下那脸色已经微微发青的侍卫长,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地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年轻,美貌,甚至带着那么一丝骄傲和专横。同以往的来使截然不同的法老王使者,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同谁在说话。只是因为主人关照现在一定要尽可能的先稳住他,否则,又岂会容这毛头小子在这里横行跋扈。

从设宴的地方出来,穿过几道走廊,再转过几个弯,便是阿美奈姆哈特为路玛这个使者专门准备的房间。很宽敞,很华丽,却偏偏夹在中间,无论有什么举动,一览无余。

眼角瞥见身后闪烁的目光,路玛微微一笑,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扯下身上隆重的华服,他将整个人重重丢到那张宽大的床上。整个房间没有窗,数盏油灯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芒……有种窒息的感觉。 呵,这哪是房间,无非是装饰得华丽一些的监狱而已。王啊王,这次派路玛来,还真是派对人了。

仰望高耸的天顶,再看看那扇半掩的门,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盗墓者的儿子,还有谁比他更懂得如何在接近密闭的状况下……不露痕迹地脱逃出去。

王在给他的口信中是这么说的,凡事要忍,忍到确定可以实行计划了,才能付诸行动。至于什么时候是最佳的时机,王并没说,他和雷伊一样,都是喜欢打哑谜的混蛋,什么都得属下摸着心思来猜,真真是混蛋……可偏偏自己就对这样的混蛋死心塌地,没辙。

轻叹了口气,路玛翻身起床。将一头棕色波浪般的长发简单束起,抬手看了看自己腕上那只漆黑色的镯子,逐渐陷入沉思。

苏苏看着面前一团眼花缭乱的色彩。

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看些什么。她反绑着双手被迫俯卧在一张宽大的床上,床上铺着色彩斑斓的床单,所以视线所及,她眼中一片斑斓色彩。

床微微摇曳着,没有刚才那么厉害,透开的一丝窗缝外闪烁进几点阳光,从惨白到现在洒在床单上烫出金子般的色泽,她保持这样的姿势在这地方躺了已经有一晚上加整整一上午。被海水打湿的衣服还没有干,半湿的紧贴着身体,身下床单短短的绒毛刺过它扎在皮肤上,在身体的麻木随温度增高而消退后,那是种难耐的刺痒。

她动了动身体,而手臂随即传来的一阵锐痛令她不由自主发出一声低哼。只能继续保持原样躺着,侧着头看着面前绚丽张扬的颜色。

一声细微的声响,身后的舱门突然开了。

脚步声由远至近,直到苏苏的床边站定,她散乱在脸上的头发被一只手拨到一边,于是她的视线终于不再局限于眼前的床单。

“苏苏,”她听到来者开口,声音干净温和,有点耳熟:“又见面了。”

苏苏循着声音头换了个方向。侧头的时候牵动肩膀上的伤,潜伏了一夜之后,这处被甲板重重撞击过的地方肿胀得让她的脖子发硬。

“是你。”看清了来者是谁,她试图将头再别回去,但没有成功:“这次换你来看管我了吗,森大人。”

“我来给你送点吃的。”在床边坐下,森把手里的托盘凑到苏苏的脸旁:“来。”

苏苏的头突然猛地一抬。

出其不意的爆发力,盘子从森手里飞脱,里面的汤水点心一瞬间碎了一地。

森微微一怔。看着苏苏的眼睛,她眼睛里一闪而逝一种奇特的凌厉。

空气变得很香,汤和烤饼的味道,还有些蜂蜜的甜。

一行琥珀色液体顺着苏苏的额头滑落到她嘴唇边,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头一歪,重新侧躺回床上。

“你在做什么。”

苏苏沉默,闭上眼。

“是你自己回来的,苏苏,这怨不得别人。”

苏苏睁开眼看了看他,及至望见他腰际那把长剑,她将目光移回床单。

“我这次不会再给你机会离开。”伸手,将她脸上的蜂蜜抹去:“我走了,苏苏,好自为之。”

苏苏再次闭上眼睛。

直到门‘啪’的一声在身后合上,她睁开眼,下颚抵着床,挪动膝盖慢慢跪直了起来。

脚上被一条两指粗的链条锁着,足踝间不到一步的长度,一头系在床栏上,床栏很粗,上下连着顶和甲板,像根柱子。所以这一过程进行得有点困难,她脚上的动作几乎拉不开。

好容易跪直了身体,她抬头四下看了看,窗外很安静,门关得很严。低头,目光再次对着床上那些眼花缭乱的色彩。

碎乱的色彩。

牙齿一咬。

反铐着的手朝下一压,她半蹲着的臀部朝两手间迅速滑了过去,然后在大脑感知到疼痛前的一瞬脚压着手上的镣铐猛一提手,反转,伴着喀嚓一声脆响,两条脱臼了的手同时归位。

电光火石般的速度,却足已让她疼得两眼蒙上一层泪雾。

苏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她潜意识感觉自己做得到,就像过去很多时候,她的行为会遵从她的意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而事实上她也的确做到了,比想象中甚至更快更干脆。手在身前微微发抖,她摸着自己的右手,像森摸着他腰上那把剑时的悉心。

慢慢的它不抖了,在最初那阵巨痛过后,苏苏低头开始用牙齿解那根绑着自己双手的绳头。

床底忽然发出一阵悉琐的声响。

苏苏吃了一惊。咬着拉出一半的绳头目光转向床下,半晌,见到一只丑陋的脑袋从床底钻了出来,顶着一头乱毛胆战心惊地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抖了抖身体,抬头朝床上的她看了一眼:“嘎……”

“小秃?”一喜,随即是一阵不安。本以为这只大鸟已经逃走了,没想到它居然还留在这艘船上。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它的不离不弃,还是担心它目前再也无路可逃的处境。

身上的伤似乎已经不再流血,它看上去有点憔悴,魂不守舍地在不大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后,快步走到地上那堆打翻了的食物前,头一低,在里头乱啄一气。

显然是饿惨了,但硕大的、适合撕裂尸体的弯啄,却偏偏让饥饿者受尽折磨。地上被弄得一片狼籍,它却连一块饼都叼不起来。直到苏苏手上的绳子被彻底解开,它总算啄起一大块饼颤巍巍挂在啄上,有些得意地朝苏苏瞥了一眼。

突然间小秃一个激灵。

没等苏苏回过神,它猛地甩掉啄上的饼,近乎仓皇地矮着身体钻入床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掉落的饼在地上滴溜溜打着转,苏苏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迅速把手反背到身后,连同被解下的那根绳子。刚刚在床上侧身躺倒,门开,一道身影从外头走了近来,步子不紧不慢。

苏苏看着身下绚烂的色彩,同时感觉到了和小秃一样的紧绷。虽然只有为数不多的那么几次,她熟悉这脚步声,就像对这随之而来的气息的熟悉。

“他说你不肯吃东西,苏苏。”站在床边,辛伽看着脚下的一片狼籍,还有几片飞禽的羽毛。

苏苏不语。

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既然这样,那以后你就不用再吃什么了。”他说。昨晚被海水冲湿的衣服早已不见,一身干净的白衣,散发着淡淡玫瑰油清香。

很甜的味道,像是某种善于用自己的气味诱惑猎物入嘴的食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