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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乃伊(127)

他却似乎没有听见,只继续用那双冰冷的视线注视着我,然后嘴角慢慢朝上扬起,扬出一道美丽、却让我不由自主感到隐隐有些惶恐的弧度。

随即收手,他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做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一个蒙着脸的人被他身后的侍卫推了过来,一路踉跄着被推到我身边,手起刀落,血光顷刻模糊了我的眼睛。

这同时我听见露台下一片欢快的喧哗声。

血光散尽,我看到一颗人头坠落下露台外那片繁华辽阔的城池之中,而尸体则重重跌倒在离我一步之遥的距离处,微微抽搐着,似乎是想要竭力朝我爬过来。

但最终归于死亡的平静。

我失声尖叫起来。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身上突如其来一股无比强烈的烧灼感。

那是一场突然而起的大火。熊熊燃烧,卷着冲天的火舌横冲直撞,铺天盖地包裹住了我。层层而起的烈焰滚烫得让人忘记呼吸,如同斐特拉曼紧抓着我的那些手指,犀利而尖锐,像是要透过我的皮肤刺进我血液和骨髓里去,把我整个儿灼空。

这让我不顾一切地用力挣扎起来,拼命挣扎,拼命尖叫,一路跌跌撞撞寻找着火势较小的地方,但四周到处都是火,无边无际,仿佛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

绝望之际开始窒息,这种鲜活的感觉比疼痛更令人恐惧,我不得不使劲张开嘴,但除了滚烫的空气和灰烬,我吸取不到一点所能让我得到缓解的氧气。

我开始诅咒这些梦,还有那场把我拖进这些鲜活梦境的车祸。

如果是死,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毫无知觉地死去,为什么要让我活生生感觉到这种频死的滋味,为什么它们会如此真实?

脑子里这么胡思乱想着的时候,突然一个人从火场外钻了进来,闪电般扑到我近前手朝我直伸了过来:“主人!抓紧我!”

我没有把自己的手伸过去。

因为在那大片明晃晃的火光下我认出了这张脸,他是伊甸园。

“A!”这时猛地听见耳边有人叫我的名字。

不禁吃了一惊,因为眼前的伊甸园和那场熊熊燃烧着的火陡然间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这令我不由自主倒吸了口气。一股冰冷的空气瞬间撞进我灼烫的喉咙和肺叶里,呛得我咔地下从喉咙里发出阵连自己都无法辨认的声音。

“A。”这时听见那声音再次叫我。

声音有些遥远。片刻,随着眼前的黑暗被一些朦胧的光线所渐渐取代,我混乱的视线里渐渐出现了一道身影。

模糊又有些熟悉。我张了张嘴,但发不出一点声音。

嘴唇由此一凉,那人匐□将嘴里的水度给了我。我贪婪地吞下,不够,张嘴索取。他再度匐□,又度了口凉水到我嘴里。

抬起身时我看到了他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它们朝着我脸上轻轻地瞥了一瞥,这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斐特拉曼……”于是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点声音,但我不确定他是否听见,因为他又往自己嘴里灌了口水,并朝我低下头。

我等着他将水再次度到我嘴里。

但在嘴唇即将碰到我的时候,他却将水咽了下去。“你醒了。”然后他问我。

“醒了。”我看着他的嘴唇。

“做梦了?”

“是的。”

“梦见了什么。”

“你想知道?”

他没回答。

至此才发现,我两只手里似乎抓着什么,很紧,随即发现原来那是斐特拉曼的手臂。

手臂上伤痕累累,而我指甲上全是未干的血迹。由此一怔,我匆忙松手,视线再次模糊起来,我费了半天劲才让自己眼里的焦点重新稳了下来。

“我做的?”然后我问他。

他看着我,慢慢道:“你几乎撕碎了我整条手臂。”

我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然后收拢,因为它们在微微发抖。

那样沉默了片刻,我道:“我还以为撞车那瞬我就已经死了,原来没有。看来我的命还够硬的不是么。”

他没做声。

“我甚至还看到了地狱。”

“地狱什么样。”他问。

我想了想,随后牵牵嘴角:“其实是梦。我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什么梦。”

“梦见了很多人,我爸爸,裴利安,伊甸园……还有你。”

闻言他微微一怔。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向他那张安静美丽的脸:“我梦见你在我面前处决了一个人。”

“是么,什么人。”

“不知道,他蒙着脸。”

“有意思的梦。”

“可怕的梦。”一边说着,视线恢复得更清楚了些,我得以慢慢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这是个小小的房间,陈设简单,一张床一个柜子,胡桃木的,式样老旧,上面刻着简陋的花纹,被灰尘勾勒出淡淡的黑色。除此几乎没有别的任何东西,甚至连窗也没有,唯一的光源来自床边的壁炉,炉子里烧着火,火上滚滚烧着壶开水,因而整个房间又闷又热,充斥着柴火被烤焦的味道和水蒸气的潮湿。

“这是什么地方。”看了一圈后我问他。

他侧过头,看了看炉子上那壶水:“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你把我带来的?”旋即想起之前那场车祸,我撑着窗慢慢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

身上全是伤,大大小小,所幸运的是没有一处是致命的,也没有缺少任何一个部件。

于是微微松了口气,继而发觉手臂上吊着针。

当意识到那吊着源源不断输入我血管内的是两大袋血浆时,我不由得一下愣住,因为我不知道它们是被斐特拉曼从哪里弄来的。而作为一个来自三千年前的人,他又是怎么会懂得用吊针的方式给人输血,并且准确判断我所能用的血型的??

惊诧间,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外面走廊斜射入的灯光清楚照亮着他的脸,辨认出他的一瞬,我再次愣住,因为来者不是别人,竟是被我用枪逼迫下车的伊甸园。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到这里头一下子剧烈地晕眩了起来,我按捺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迅速看向斐特拉曼。

出乎意料,他却似乎并未感到意外,在伊甸园关上门慢慢走到屋内后,抬眼朝他手里那只沉甸甸的包看了一眼,问:“都找到了?”

“找到了。”伊甸园看了我一眼,答。随后将包丢到斐特拉曼的脚下:“有点难找,所幸北面村落里还保留着这些东西。”

“那就好。”淡淡应了声,他低头将包拾起,竟似完全没有望见我脸上的神情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只能用尽自己的力气放开声问了他一句。

他回头看向我,明知故问:“什么怎么回事。”

“他,”我指向一旁安静望着我的伊甸园:“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斐特拉曼没有立即回答,只朝他看了一眼。

见状伊甸园朝我微微笑了笑。

我心脏由此跳得剧烈起来,剧烈得让我几乎透不过气,于是只能斜靠到墙上大口呼吸着。他一言不发看着我的样子,片刻后从衣兜里取了包烟出来,抽出一支丢到我床上,再抽一支塞进自己嘴里,点燃吸了口,然后将打火机丢到我床上。

屋里由此散发出一丝淡淡的烟草味,这味道让我情绪略微有所缓和,伸出手摸到那支烟咬进嘴里,点燃,用力吸了一口,我再次望向斐特拉曼:“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在这里,是因为我需要他在这里。”他漫不经心的回答令我费解。

“为什么。”

“你放弃同他合作,我所想做的,却同你正好相反。”

“什么……”

“我必须同他合作,A。”

“你知不知道他是裴利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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