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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乃伊(113)

“我知道。”我点点头。

对于走私,有时候政府为了老百姓的生计,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一旦动真格去查,那通常是带有毁灭性的。这也是在埃及地下市场里混口饭吃的刺激之处。

“再说美国有我几个比较可靠的朋友。”

“你在美国有朋友?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

这话令他脸色微微一红,轻轻挠了下头,他勉强道:“其实也不算是我朋友,是我父母的。”

“哦?”

“我父母是埃及驻华盛顿特使。”

“……是么……”我朝他看了眼,并试图从他目光中找出他隐瞒了那么久,几天却对我将这事坦白的理由。

事实上从最初时开始,我就已经查明这个在我身边几乎对我言听计从,除了丰富的医学知识外没有任何专长的男人,他有着一对身世相当显赫的父母。

他一直对我隐瞒着。

我也一直对他隐瞒着我所知晓的这些。

但为什么我们彼此间要这样隐瞒。想着,不由自主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转向窗外。

“你生气了?”然后听见他问我,有些小心翼翼。

“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这个我一直都瞒着你。”

“我也瞒着你不少东西,小默罕默德。”

“所以……”

“所以,小默罕,我得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我收回视线,重新望向他:“我们地下室保险库左边那扇小门,你还记得它么。”

他怔了怔,然后点点头:“是的,我从没见你打开过。”

“事实上正如你常常用来取笑我的那样,它的确是我的小金库。”

“……怎么突然想到要提这个?”

“密码是我的生日加你名字的缩写。”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我的话令他脸色微微一变。

“里头装了一些我这几年存下来的积蓄。你也知道的,我有多不信赖那些银行,所以,里面装的都是黄金。”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他再问,脸色明显难看起来。

“那是因为,如果我不在了,它们就归你了。”

“A!SHIT!你给我住嘴!”

如果不是在飞机上,我想他可能要拍案而起,因为我看到了他太阳穴上突突跳动的青筋。奇怪的是这令我莫名其妙地有一种快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这整个世界上只有他,只有这一个男人,是我所真正了解的,并将之掌控的?琢磨间我握了握他的手,对他道:“事实上我能遗赠的人也只有你,小默罕。”

“别说了!”他低喝。

我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朝脸色难看的他摆了摆手:“好了,不说了,是不说了。我并不想死的。”

“A……”

“好了,你也别说了,记得我今天对你说的话就行了,免得我辛苦赚的钱连个继承人都没有。”

“够了!”

“嗯,够了。”

话音落,听见扩音器里乘务员在提醒目的地已到达。

久违了的罗纳德?里根华盛顿国家机场。

我坐了坐稳,看着飞机在那片熟悉而又陌生的机场内缓缓降落。机轮同跑道摩擦到一起的刹那我脑子再次晕眩起来,我想可能是吗啡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消失的关系。于是我问:“你朋友来接我们么,小默罕?”

他看了我一眼,没回答,只将手搭在了我的手指上。

脸色依旧有些难看,不知是否仍是为了刚才我说的那些话的关系,所以我没将手抽回,尽管他手指冰冷而潮湿。

“想什么?”飞机停下后小默罕默德没有起身。

听见我问,他吃惊似地身子震了震,将投在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到了?”

“是的。”

他站了起来,有些迟疑似的。

“你好像有心事,小默罕?”所以我再问了一次。

“没什么,好像有些晕机。”

“是么。”

他点点头。

SHIT,他以为我真的连有心事和晕机都分不清楚么。但没有揭穿他,隐约觉得背上的伤又疼了起来,我转身随着人流径自走下飞机。

“A!”走下最后一格梯子的时候听见他在我身后叫了我一身。

我回过头,见他在舱门口站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你在纳哈马说的话,是真的么?”

“什么话?”我皱眉,边上最后一名乘客从我身边走过。

“你说,除了我,你好像真的不知道还有谁可以放心去相信的了。”

“是的。”

“我爱你,A。”

“什么?!”

“我爱你。”

“你……”还没从他这突然而来的告别中缓过劲来,我肩膀上突然被人轻轻搭了一把:

“A。”

我大吃一惊

迅速回头,就见一名穿着身无论面料还是做工都无比考究的陌生男人微笑着站在我身后。看上去似乎是地中海一带的人种,瘦高的身形,精致的五官。

见到我的神色他眼里的笑意深了些,然后再次道:“A?”

“你是谁。”

他从衣袋里抽出本证件递到我眼前:“联邦调查局的。”

又是联邦调查局……

我沉默着看着这张烫金的证件,以及证件上那张微笑的脸。

“兰斯?希琉斯。”然后念出证件上那个名字。

“没错。”

“这张证件是伪造的。”

他微微一怔。随即抬头朝上看了一眼,笑道:“莱明顿,这么聪明的姑娘你是怎么把她骗来的?”

我心脏猛第一紧。

旋即拔腿想朝人群处跑去,身边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了两道人影,将我双手一箝反拗到背后,然后一把将推向那个名叫希琉斯的男人。

我在靠近他的刹那稳住了自己的脚步,回过头,朝舱门前那个仍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我的男人望了一眼:“所以,这就是你的朋友?”

“A,相信我……”看着我的眼睛他道。

“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带到美国的真正理由,是么,默罕默德?莱明顿?桑切斯特。”

“我只是希望能帮助你……”

“我真的没想到……”

“A……”

“真的没想到……”肩膀上被人退了一把,我被迫朝前走了两步,而希琉斯适时地搂住了我,令我在前来维修的机场工作人员眼里看来像个小鸟依人的女朋友。

“A!”直到那些人走远,我再次听见小默罕默德的叫声。

我没有回头。

四天前,我深信并且试图打算嫁给他的那个男人,他让我明白什么叫做真实的谎言。

四天后,我深信并且以为他是我在地球上唯一可以信赖并掌控的男人,他用我唯一的信任把我交给了一群假冒的FBI。

“A!”

他的叫声令我眼眶刺痛,我朝后用力摆了下手。

然后抬起头,用谁都无法听清的声音,对自己轻轻说了一句:“默罕默德?莱明顿?桑切斯特,连你也他妈的背叛我……”

☆、第八十五章

小默罕默德说,我从没见过你真正相信过谁。

我想他对我真是很了解。

大约是在我父亲去世之后开始,我发觉自己渐渐变得很难再对别人产生真正意义上的信任感,有人说这叫安全感缺失症,源自过早失去长辈所给予的依靠。但我觉得并非如此。

在这个靠着相互间所需所取才维持住“信用”这个词平衡运作的世界,除了利用价值,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东西可以构成人与人之间的信赖。由此,一旦利用价值消失,或者被另一种更有价值的东西所取代,那么背信是必然的。包括那些曾经在我身边走得很近的人,那些曾经令我一度以为或许真的可以安心去信赖的人,他们最后无一例外都背弃了我,如同裴利安,如同小默罕默德。

所以,我的确是真的没有真正相信过谁,即使是在飞机上对小默罕默德说着我保险库密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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