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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乃伊(110)

现在想起仍是后怕的,当时那一下冲击,我还以为自己的心脏被那股可怕的力量给震碎了。 “那东西是什么,磁场?”我问。

“类似的物质,价值三亿欧元。”

“不愧是黑金皇帝,这样一个大手笔,仅仅只为了囚禁住这么一个人。”

对于我讥讽的语气裴利安并不以为然,话锋一转,他朝我晃了晃他手里的杯子:“你声音哑得可怕,确定不想要它?”我沉默了一阵,片刻后终于敌不过这杯东西湿润的诱惑,伸手接了过来,将里头的液体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又冲动了,不怕我在杯子里放什么东西么。”他笑。

闻言我手用力一甩,将那只杯子丢到了地上。

但效果并不好,它没有如我所期望的那样发出那种清脆而突兀的声响,只闷闷在一片厚软的地毯上滚了两圈,然后沉默地停在了茶几下的角落里。

正如我一般沉默而颓然。

于是微微有些烦躁起来,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支烟,正要塞进嘴,却转瞬被他抽了出来。他将那支烟含进嘴里转过身,从身后的吧台里倒了杯酒给我。

浓烈的‘沙漠红’。

“有加什么特别东西么。”接过酒杯时我问他。

他笑笑:“你可以不喝。”

我端到嘴边近乎贪婪地喝了两口。

辛辣的味道伴着微甜滑进喉咙,暖暖地流进我胃里,身体的疼痛似乎因此而略微缓了缓,于是轻轻吁了口气,我再次朝‘玻璃棺材’里的斐特拉曼看了一眼:“你到底是什么人,裴利安,你怎么会和他认识的。”

他笑了笑,咬着嘴里的烟头反问:“他是什么人,为什么我和他认识会让你觉得那么好奇?”

“你我都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来自三千年前的过去,而我活在三千年后的现在?”

“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自从他复活后,他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是跟我在一起,所以你和他不可能是在现世中认识的。所以……”

“所以?”

“……所以,除非你也来自他那个时代。”

这句话出口得有点艰难,但自从认识了斐特拉曼,自从知道了一些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故事之后,我开始觉得,也许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而这话令裴利安再次笑了起来,轻轻摸着耳朵上那枚赤红色的耳钉,他点点头:“是的,我和他来自一个时代。”

干脆的回答令我不由一怔。

虽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听他这样若无其事地将这个回答说出来,我仍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他们真的是来自同一个时代,显然也来自同一个地方……但,斐特拉曼是死而复生,他却又是靠什么样的方式来越过这三千年时间跨度的?

这念头令我喉咙再次变得干燥起来:“那么,你也是死而复生?”

“不是。”

“那……”

“我只是走过了一道门。”

“门?”

“永恒之门。”

“永恒之门?”这名词听起来有点耳熟,所以我将它重复了一遍,以试图唤醒脑子里某处被我遗忘的记忆。但没起任何作用。“它是什么。”于是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我,然后从我手里抽出那杯喝了一半的沙漠红,倒进嘴里一饮而尽。

“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又道。

他笑笑。似乎不愿意在这问题上给我任何有用的提示,他站起身走到那口‘玻璃棺材’边上,俯□朝里头的斐特拉曼看了看:“你看,他现在多安静,像个真正的人一样。”

“难道他不是个人么。”

“不是。”

我怔。如此干脆的答案,有那么一瞬间令我试图反驳,转念间却又沉默了下来,因为想起了斐特拉曼身体里隐藏着的那只野兽。

那只仿佛狼一样的黑色野兽,却不知究竟是什么造就了这种现象。

“他为什么会这样。”我想裴利安可能会知道个中原因,既然他一早已经知道斐特拉曼这个秘密。

但他没有回答,只低头再次朝斐特拉曼看了一眼,然后仿佛自言自语般轻轻说了一句:“如果他能永远这么沉睡下去就好了,A。可惜我必须让他复活。”

这话令我再次怔住。

裴利安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可惜我必须让他复活”。

难道斐特拉曼的复活不是个意外,而是因为他的授意?

不过这怎么可能。他甚至连斐特拉曼的木乃伊都要我去替他寻找到,又怎么可能决定斐特拉曼的复活与否。而从头至尾他连碰到斐特拉曼的机会都不曾有过,又怎么能令他的木乃伊复活。

闪念间,像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裴利安回头对我道:“我的确无法令他复活,A,但你可以。因为你是他复活的关键。”

“我?”这话让我吃了一惊。

而脸上骤变的神色被裴利安轻易觉察,他朝我笑了笑:“你很意外?”

“很意外。这太荒谬了。”

“为什么觉得荒谬?”

“我怎么可能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能力,裴利安。”

“那你怎么看待你当年的复活?”

这问题令我沉默。

复活一说是从汪老爷子这里听来的,虽然存有质疑,但他确实没必要就这事对我撒谎。可是我的复活同我是否拥有复活斐特拉曼的能力,有什么直接关联么?

困惑间,裴利安走了过来,没有返回他的座位,而是径直来到我边上,蹲□将遮在我脸侧的头发轻轻掠了起来,然后用他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看着我:“知道么,每次看到你这样我总是会很烦躁。”

“为什么。”

“因为你什么都记不起来。”

“你觉得我忘记了什么?”

“很多,全部。”

“除了小时候生病那段日子,我想我的记忆一直都很清楚。”

“却忘了我是谁,他又是谁。”

我再次沉默。

这反应令他也沉默了下来,静静看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用他那双在灯光下微微泛红的眸子看进我心里去似的。这种被透视的感觉令我觉得很不舒服。

当下别过头,我将视线转向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却不料他一把拧住了我的脖子,强迫我将视线再次转向他:“我说过,每次看到你这样我都会很烦躁。”

我挣扎了一下,挣不脱,却牵扯背后的伤口一阵剧痛。

疼痛发作起来是种煎熬,不知道现在那些伤口到底扩散成了什么样子,有时候会觉得背上湿漉漉的,伸手去摸却又什么也摸不到。痛的时候全身发冷,不痛时背上又仿佛火烧一样,就那么一忽儿冷一忽儿热的,反复交替,折磨得人筋疲力尽。

我疼出一身冷汗后开始全身发抖,所以他说什么,做什么,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呆呆看着他,这令他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微微一缩,随即脖子一松,他放开了我。

“抱歉。”在我身边坐下后他轻声对我道。

我没有回应,只别过头继续看向窗外。

窗外黑色的天空令玻璃反射出我和他的倒影,他在反光里看着我,用着我所熟悉的那种温和的样子。

那一瞬我几乎以为他回来了,那个我所熟悉的,在酒吧里随心所欲,又能让我随心所欲逗留在他身边的裴利安。而不是沙漠里的黑金皇帝。所以当他将手覆盖在我手背上的时候我没有拒绝,他顺着手背抚摸向我的手指,然后将它们握在他手心里。

“还记得你第一次到我店里来的那天么。”然后听见他问我。

“记得。那天你告诉我什么叫沙漠红。”

“因为它是你的颜色。”

“这个倒从没听你提起过。”

他淡淡一笑:“因为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是不是因为这同我的记忆有关?”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再透过玻璃的反光看向我,静静的,随后提起我的手,用他薄削的嘴唇吻了吻我的手指:“它是我唯一无法控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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