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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骨传(七界之诗系列一)(44)

“我听说西尔回来了。”

“西尔?”眉梢微挑,莱因点了点头:“没错,那个可怕的家伙又回来了。”

“我希望你能在两天内替我安排一次同他的会面。”

“你疯了,他会杀了你。”

“不。他是唯一能证明我清白的人。”

“你确定?”

“是的。”

莱因沉默了阵,忽然朝上方的空气中轻轻嗅了嗅,他自言自语般道:“有意思,我似乎在你身上闻到了精灵族的味道。”

赛伊没吭声,只翻起斗篷上的帽子盖住了自己银白色的长发,见状莱因也不再继续说什么,将手中的帽子戴到头上朝他微行了个礼,转身径自朝酒吧外走去。

此时酒吧内已恢复了原先的嘈杂,只是比之刚才收敛了很多,也不敢再抱怨些什么,只埋头喝酒闲聊。而屋外军人似乎越来越多,他们匆匆跑向西城门方向,神色肃然,也不知道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 ×××

奥尔都的供水系统是个奇迹,因为它的水引自两百多里远的艾里达河,据说当年动用了近万名战俘奴隶,耗时三年挖渠引水,才建成了现今这条运河,人们把它称之为铁血运河,是连通西北和东北区域商运的主要枢纽。

站在城楼上往下看,这条运河就如同夜空下的银河般环绕着整座城池,十分瑰丽。但此时希露亚并没有心情去欣赏这种美丽,因为那种银河般的光华是被运河上拥堵着已经整整三天没能被放进港口的船只,以及正熊熊燃烧着的城门所照亮的。

由于大祭司娜塔丽雅预言运河上的船会带来灾难,所以一时间所有的船都被杜绝在了城外,一时想出去的调不出去,想进来的挤不进来,乃至船身经长时间的停止而被冻结在了运河的冰层上,于是造成了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而这样的状况迟迟不得缓解,愤怒随着时间膨胀递增,最终失去耐性的民众在这样严寒的气候里久等而得不到任何结果后,便把所有的怒气出在了城门上。当然近距离是不敢同士兵有什么冲撞的,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想出的方法,他们远远用弓箭将燃烧着的火棉射向城楼,一时间纷纷效仿,竟如同攻城战般让这座巨大的城门彻底燃烧了起来。

而更混乱的则是城门口。

希露亚记得自己今早到来时,城外就拥堵着很多人,他们被大队官兵阻挡在城门外,沉默而安静地坐着,身上积满了霜,脸被冻得烂红。当时她完全不明白这些人守在那儿是为了什么,也因为疲劳和不安,所以无心过问。

而此时城门口的人挤得更多。多是拖家带口的,一辆辆车拖着全家的生活用品,如同蜂群般拥挤在城门口,顶着夜晚刀割似的寒风和大雪,朝着那扇熊熊燃烧着的城门大声咒骂。

而更让希露亚吃惊的是,就在距离城门最进的地方,那里一字排开十多条木板,每根板上躺着一具尸体,既没有用任何东西遮盖,更没有一样容器好好地收纳。

它们就那样赤条条血淋淋地堆在那些木板上。为什么说是堆,因为它们完全都已经不成样子了,像被某种猛兽撕烂了一般,全都是残破不全的,与其说是人尸,毋宁说是屠夫砧板上被切成块的肉,肠子淌了一地,在寒冷的气温下冻成了一团团坚硬的红冰。

“这是怎么回事??”一阵头晕目眩后,希露亚勉强将视线从那些景象中移开,移向一旁女王般站在城头的娜塔丽雅,试图能从她口中得到解释。

娜塔丽雅默不作声望着城下这一切,片刻后冷声道:“他们是生活在奥尔都郊外村庄里的平民,那些尸体是他们最近被频繁袭击村庄的野兽所杀死的亲人。死了这些人,让他们觉得村子里很不安全,所以试图用这些死人来威胁我把城门打开放他们进来,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

“……那些人死得很惨。这种伤不像是普通野兽所能弄得出来的。”看着那些尸体,希露亚皱着眉道。

“没错。他们说那是怪物。”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放他们进来吧?”

希露亚的话令那女人笑了起来:“殿下,贵国一定从未发生过这样的状况吧。”

希露亚略一迟疑,点了点头:“……是的。”

“那么您看看下面,有多少人?中间谁是普通的村民,谁是混杂在里面试图潜入城中的敌国奸细,你觉得自己有把握分得清么?”

希露亚语塞。

眼下所正发生在她面前的事,是自她出生以来头一次遭遇到的场面,如此混乱并透着一丝令人恐惧的诡异。而她试着从一个角度去理解和作出举措的时候,有人却告诉她这样做会引申出怎样多变的可能性。一时头又开始有些晕眩了起来,半晌,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轻声道:“我只是觉得,若非真有让自己恐惧到极点的危险,没人会这样冒着酷寒在城门外同官兵作对。无论怎样,至少他们是奥尔都的子民。”

话音未落,突兀一支火箭射来,笔直插在希露亚身边的城墙上,偏差几寸便几乎射中她了。当即有士兵上前将她护着后退,与此同时一队同原先守着城墙的士兵穿着完全不同的军人突兀出现在城楼上,无声无息间井然有序地在城墙处一字排开,然后如雕像般注视着那些弓箭射来的方向一动不动。

“对我来说,奥尔都的秩序,王的安全,才是首要的。而有些东西对于你来说完全无法想象,因为你从未见到过。”从惊惧中回过神,希露亚听见那大祭司又道。

“例如?”

“例如当你把他们放进来以后,他们会用更多类似的方式,以要挟你为他们做得更多。比如他们需要更多的地方安家,更多的能源和食物,更多的一切。这个时候,你将如何控制。”

再次语塞,希露亚没有想过这样简单的一个决定能引申出那样多的问题,一时间只能望着城楼下愈渐混乱的场面沉默着,直到一身红袍的西尔像只幽灵般出现在城楼上,用他沙哑的声音对娜塔丽雅道:“都布置好了,大人,您打算怎样处置。”

娜塔丽雅朝希露亚看了一眼:“西尔,今天有奥尔都未来的女主人在,这样的问题应该问她才是。”

希露亚闻言怔了怔。

及至见到西尔投来的目光,她才迅速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娜塔丽雅邀请她同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所谓对这国家有更深邃的了解,其实是对她刚才无知无畏所摆出的女主人姿态,而给予的一种变相的挑衅。

一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西尔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总令她石化般地说不出话来,她咬着嘴唇沉默不语,却不知该怎样在这样众目睽睽下掩饰自己的惊慌和无措。

寂静令城楼下的吵闹声变的更加清晰,隐隐能分辨出那些人用着嘶哑的声音大声叫:

“你看看这些死人!祭司大人!您是要看着我们都变成这种样子吗?!”

“希洛狄皇后活着时从没有这样对待过我们!我们的命难道连狗都不如!!”

“从奥尔都滚出去!外来者!!奥尔都的主人是罗德王!让我们见王!!”

“把城门打开!我们也是奥尔都的子民!!凭什么对我们置之不理,放我们进去!!我们寻求国家的庇护!!”

“让那个外来者从我们的国家滚出去!!她没有权利决定我们的生死!!”

无数声咒骂,无一不讲矛头指向大祭司娜塔丽雅,而她仿佛没有听见一个字般淡淡望着希露亚,似在等她给予自己一个回答。

“我觉得……”半晌咽了咽干燥的喉咙,想起早晨见到的那些守在城门外脸上都被霜冻得烂红的女人和小孩,希露亚艰难道:“我觉得还是应该放他们进来,城外确实不安全,而且这样的天,恐怕一个晚上会冻死很多人。

话音落,娜塔丽雅将目光转向西尔:“听见你的女主人说些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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