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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农家科举记(167)+番外

作者: 鹿青崖 阅读记录

半身露出灼伤,魏铭急急去拍朱总旗的脸,总旗毫无反应,趴在地上的身子如同巨石,动都不能动一下。

他身前压着神火箭溜的图纸。

魏铭眼眶一热,抖着手向朱总旗鼻息探去。

手指靠得越紧,他手颤得越厉害。

朱总旗不过想送儿子安静地离开,是他将余公的遗志与朱总旗绑在了一起。是他凭借前世的见闻,就咬定图纸会毁于倭寇袭击火器营。

可事实呢?

哪里有倭寇的踪迹?火器营就是根本安安稳稳,没有一丝损伤!

手指靠近朱总旗鼻息越近,魏铭心里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场火到底是因何而起?!

外面朱任尖叫与哭声一浪翻着一浪传来。

魏铭甚至已是顾不上近在朱总旗胸前的图纸了。

终于,他的手靠了上去。

有细弱的风轻扫过他的指尖。

朱总旗还活着!

魏铭忽的流出了泪来,卖力翻开朱总旗的身子,扯开他身上烧余的碎衣衫,但他的手还紧紧捂住胸口。

火光忽闪,不时有火苗上窜,四周烟气越发浓重,魏铭一下被烟气呛了一口。再一抬头,勉强鼎力的一根柱子,忽的晃了起来。

营帐摇摇欲坠,浓烟滚滚袭来。

魏铭呛了起来,拿过湿衣裳抱住朱总旗的口鼻,拖着朱总旗准备离开。可一眼望去,四周已经全被火舌包围,自己刚才跑进来的地方,因那柱子的摇晃,矮了一截。

头上有光亮刺眼,魏铭但见营帐被烧得就要向下坠来,心道不好,急急拖着朱总旗向一旁避去,谁想到朱总旗避了开,那火布却一下落到了魏铭腿上。

烫痛瞬间席卷了魏铭的知觉。

又是一阵浓烟滚来,耳边噼啪著作响。

举目望去,尽是火海。

难道这一刻,竟到了山穷水尽?

魏铭拖着朱总旗挣扎着起身,浓烟却将他呛得手脚乏力,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正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喊声,“木哥!”

木哥?

这火海里,谁人会喊木哥?

那丫头吗?

她不应该在皇甫府上等着吗?

魏铭晃了晃脑袋,烟气越来越大了,眼前混乱一片。

耳边没了喊声,魏铭心想那小丫头定然在皇甫夫人的胳肢窝里等着。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若是不能回去,皇甫夫人会照顾她的,毕竟皇甫夫人喜欢她,还想留她当儿媳妇……

不知道是不是烟气更浓,还是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远处火光与黑夜融在了一起,分不清了。

“魏大人!”

又是一声呼唤!

魏铭这一下完全清醒了。不是幻觉,是那丫头在喊他!

“魏铭!你在哪?!”

真的是她!

魏铭急急往声音处寻去,就在火光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地方,忽然闯进了一个瘦小的身影,那纤细的四肢,仿佛一折就断,与满目的火海格格不入。

可她就是这么来了,模糊的视线中,步伐说不出的坚定!

他心头一紧,“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丫头突然朝到他身前扑来,一件湿淋淋的长袍兜头将他罩住!

“别说话,捂住口鼻,趴下身子,往这边来!”

她声音比平日里尖了许多,魏铭浑浑噩噩地,竟然想起了前世那位郡主妻。

郡主的声音总是那么尖锐,笑起来的时候尖得讽刺,闹起来的时候尖得无理,直喇喇地喊他的名字时尖得刺耳,到了最后,一把从袖中抖出匕首,插到他的后背时,那声叫喊尖得好似匕首冷硬的尖。

“魏铭!你不得好死!你要下阿鼻地狱!”

那一声,刺到了他心里。

却只有麻木了。

“魏铭!快走!”

魏铭被猛地拉住了胳膊,一瞬间被唤回了神思。

这一声也尤其的尖,却好像突然刺开了什么,扎到了他的心尖。

他看向眼前那细瘦的身影,浑身不知哪里涌进来十成的力气,沉声应“好”,拖住朱总旗向外而去。

而此时,哗啦的水声到了耳畔,崔稚进来的地方,皇甫兄弟提着桶跳了进来,朱任一马当先向里冲来……

——

子时已过,永平十二年八月初一,在满天星斗中悄然而至。

崔稚平平躺在离营地不远的草地上,有入秋的寒气丝丝向上泛。

她累坏了,一句话都不想说,一根手指都懒得动。

有人坐到了她身旁,她懒得转头看,来人满身烟气中有她熟悉的气息。

“在想什么?”来人的声音如同初秋的风,轻柔宜人。

她没有回答,仍旧看着遥远的星空,或明或暗的繁星。

来人很有眼色地不再做多余的问话,托起她一只手,用湿毛巾擦拭。

崔稚一下坐起了身来,双眼直溜溜盯着魏铭,“你刚才不要命了?!”

魏铭平静地回看她,轻声问,“你呢?”

“我……”崔稚张口结舌,握起拳头砸在他的腿上,“我要你的命!”

第179章 重叠

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却只有这个小丫头,想要他的命。

此要非彼要。

繁星闪烁的夜空中,有大块的云悠悠从半空飘过,形状各异好似草原上慵懒的牛马。地上喧闹,天上安静,只有银河脉脉流淌。

“下次不要犯险救我了。”魏铭轻声道。

崔稚立时瞪了过来,“好!”

言罢,直接起身就走。

魏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说这声好,不许生气。”

崔稚差点气晕过去,反手就要甩开他,谁知他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她换了另一只手指着他,“魏铭!下次你求我救你,我也不去救!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不识好歹的!”

魏铭却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手下扣着她的手腕更紧了。崔稚不明白他作何发笑,火器营都烧得稀巴烂了,他们两个人搞的满身漆黑,可怜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头发,被火燎了一撮,魏铭更惨,腿毛都烧没了!

他还在笑,一双眸子亮闪闪的,好像刚才忘恩负义的人不是他。

他却突然抓了她的手腕,将她往他身前拉去。

夜风吹着草地好似泛起了涟漪,崔稚看到他日渐英朗的五官,星空下,竟有几分难以言说的俊逸。

“你还笑!”她道。

他却说“对不起”,“我比你担心我,更担心你。”

这是什么绕口令?

崔稚脑子短路了一下,睁着大眼睛看他。

魏铭越发笑起来,扣住她手腕的手松了一松,轻轻贴在她的手腕上,“小丫头一个。”

——

火已经全部扑灭了,营地却也烧了个稀巴烂,至于为何会起火,尚不知原因。

朱总旗保住了一命,人断断续续地昏迷,毕竟上了年纪,这一番够他受罪一场。

但令魏铭笑不出来的是,被朱总旗死死护在胸前的神火箭溜的图纸,还是被燎到了,燎出了一个大洞,朱任和朱总旗手下的人看了,脸都有些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