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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祖(4)

作者: 妖妖不惑 阅读记录

阿祖忙摇头:“我不爱吃甜的,这边的菜就好。”

在上海的时候她就常做跟龙婶学的家常菜,回来这一个月没有半分吃食上的不适应,无非就是辣点麻点,但是四川这潮湿的天气就要这么吃下去才舒坦。

茂梅欣喜的往前一凑:“嫂子会说我们这边的话呀?”

阿祖脸红了红:“龙婶教我的,是不是听起来怪怪的?”

“哪里哟!听得懂就可以啦。”

回来的这个一个月阿祖很用心的跟龙婶学习四川的方言发音,除了土话方言词汇有些发音不准确外,普通交流是没问题的。但她还是很少开口,因为龙婶总在外人面前对她说蹩脚的上海话,她知道这是龙婶在找优越感。

茂菊笑嘻嘻的搬了凳子自己坐下:“这菜不是前头大厨房做的,是二姐亲自下厨弄的,你吃看看。”

茂梅也殷勤的摆好几个凳子:“二姐手艺比我们好,连哥哥都爱吃。”

“他敢说不好?说不好以后不把他吃。”茂兰骄傲的用鼻子哼一声,引得两个妹妹跟着娇笑连连。

“你们兄妹感情很好?”想到杨茂德冷淡的样子,实在是看不出是个会宠妹妹的人。

“当然好,就这一个哥哥。”茂梅催着阿祖赶紧动筷子:“爹管得可严了,现在哥哥当家我们就松快多了。”

“公爹身子不好?”

“老毛病了,咳嗽得很,一年倒头光喝药。”

“嫂子以后多给我们讲讲外头的事呗,爹是个老古板,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三星和玉山哩。”

阿祖知道,三星乡和玉山镇是离杨家最近的两个城镇,往西是三星有二十多里路,往东的玉山就远了,有近百里。因为都是崎岖的山间小道,所以到三星赶集的比较多,而往玉山要花近一天的路程。但是玉山镇比较大,那里有去省城的大车和正规的医院。

双凤离三星不远,但到这里也有五六十里路,今天迎嫁的队伍天不亮出发走了足足一个上午,阿祖咽下口中的饭菜问道:“来的路上听龙婶说,过了三星乡就都是杨家的地界,真的么?”

茂梅点头:“嗯啊,不管往三星还是玉山,我们家都不用走别人的土地上过,这一片一千六百户都是我家的佃户。”

阿祖筷子上的炒肉片吧嗒掉盘子里:“那么些山和田都是?”

阿祖虽然对方圆百里没什么概念,但今天走了一上午看到的连绵不绝的山林还是很震撼的,而现在听说这些山都属于自己的丈夫,小姑娘心里有些犯怵。

茂梅点头:“都是,这边林子多,一家能有好几山头但是就开出几亩地,哥说连一万五千亩地都不到哩。”

一万五千亩地的地主放在平原地区不骇人,但是从山坡坡水塘塘边挤出点平地做田的四川,这个一万五千亩地就如散落在群山上的粒粒珍珠。

“能收很多粮食吧?”阿祖喃喃道,在上海买粮是要先从小鬼子手里换票的,而且每月买粮都要排上一天的队伍,饥饿、恐慌和疾病,都是上海统治区里最常见的。

茂菊摇头:“我家租子不收粮,只收油菜籽。”

四川这边主要种植的粮食是水稻、小麦、玉米和红薯,一年一季子,因为灌溉和地势的原因这边的田地都不大,最平整的水稻田也不超过三亩,常有的都是一亩两三分的小水田,冬点小麦秋收稻,山上的旱田再种点玉米和红薯这就是一年糊口的粮食,养活一家人不过三四亩地就够了,另外开垦出的五六亩地旱地种的都是油菜,收上来的油菜籽交一部分租子,一部分跟老爷家换油,杨家的佃户就这样世代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茂梅嘻嘻一笑:“没人告诉你这里叫油坊弯啊?”她将手向东面一指:“我家收了油菜籽榨油,然后油饼子喂猪,我哥每月都要送油到玉山镇上去。”

“嫂子以后也能去不?杨伯伯说嫂子是城里的女娃子不用跟我们一样关屋里。”茂梅双手托着下巴:“嫂子能给我们带好吃的好玩的不?”

“哼?那就不用我带了?”门口传来男声,三个女孩相互吐了吐舌头,茂兰手脚飞快的收好阿祖吃完的盘碟。

“哥,我们明天再来找嫂子耍哈。”茂梅出门时,嬉笑着狗腿的帮他哥哥整理了下胸前的红花。

阿祖无措的看着三只蝴蝶飞走,用手巾擦擦嘴赶紧站起来,杨茂德转身关了房门,自动自发的解下红花脱了外套走过去开窗透气,那一脸无视她的表情让阿祖更加不自在。

等到他走到脸盆前准备梳洗时,阿祖终于鼓起勇气:“那水,我用过。”

拧帕子的手一顿,接着还是继续响起水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但阿祖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透过窗溜了出去,夜色掩盖了一切,摇曳的罂粟花看不到却有莫名的气味传来,说不上香,就像拜堂时男人身上的味道。

等阿祖发觉那种气息变得厚重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杨茂德站在了自己身后。

“在看什么?”他顺着视线看去:“你认识这花?”

阿祖心又开始咚咚的鼓噪,呼吸都变得紊乱。

“它叫罂粟,别采回来玩。”杨茂德用手摘了别在阿祖脑后的大红绸花:“睡觉,就今天一晚上,明天我就搬去后院的木楼了。”

男人的手指冰凉,像蛇一样沿着衣领滑进脖子里,阿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到没?就是那边的小楼。”

他越过她的肩膀向窗外扬了扬下颌,顿了半响又开口:“有事就去找我。”

阿祖抖成一团,屋里明明是六月夏季的闷热空气,但男人贴在背后的身子散发着凉意,手指和手指间的薄茧在脖子娇嫩的肌肤上滑动,搁在肩头的下巴像是锥子一样扎人,连喘息在耳边的呼吸都带着凉丝丝的风。

“抖什么?”他的另一只手沿着上衣的边缘摸进去抚摸柔软的腰肢:“不是上海回来的才女吗?见过大世面的?”

阿祖听着他淡淡的语调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嘲讽自己,只能闭着眼猛伸手想要推开背后的人,丝滑衣料下的男人躯体没有看起来的瘦弱,阿祖被自己的反推力一绊直直的向喜床摔去。

那晚十七岁的阿祖做了一个梦,她被一条巨大的、冰冷的蟒蛇缠绕着,有窒息的恐惧和浑身的酸痛作证。

☆、二楼的烛火

早晨醒来时阿祖觉得胸口发凉,一睁眼发现自己□□的上身暴露在六月早晨微冷的空气里,她噌的一下坐起来将薄薄的锦被抱在怀里,埋在被子里的脸无声的纠结扭曲着。

嘶,真疼!腰好像断掉了。

顿了半响才猛的侧头,宽敞的高架床上只有她一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怎么刚起床就丢下她一个?看看外面还泛着青白的天空,时间明明还很早。

看着散乱在地上的红色嫁衣,她只能先草草的裹了身体,然后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去拴上房门,还没等她靠在门口喘匀气息屋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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