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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饲龙(248)

作者:葛巾 阅读记录

第二日,上官筠先是得了德妃侍寝的消息,再略打探下,知道了皇上昨日居然降尊纡贵,去吃了承恩侯嫁女的喜宴,之前倒还沉得住气,待到知道上官谦也去了喜宴,便难以自持了:“阿爹和兄长也去了那商贾暴发户家吃酒?我们上官家何时这么掉价了?”

王妈妈笑着道:“宋丞相、公孙国师等人都去了,老爷平日里和他们也还算谈得来,总不好不去,正好那日有空,就去了。”

上官筠抬头,目光锐利:“他若只是一般重臣,当然可以去,但是他是我阿爹!皇上在德妃一事上,存心欺瞒,偷偷生下皇子,又压着我的皇后位,封了庶皇子为太子!如今看来,这每一步,都是处心积虑,阿爹代表的是上官家!他居然也去!还有哥哥也去了!这代表什么?代表上官家的态度也支持太子?这是拿我的脸在地上踩!”她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通红。

王妈妈笑道:“啊哟贵妃娘娘可别动气,老爷和大爷,那自然是比咱们妇人们目光要长远,听说去迎太上皇和楚王、晋王的使臣们已经快回到洛阳了,这会子谁若是皇后,恐怕就会被太上皇和崔氏搓摩,何必去那风口浪尖上呢。老夫人说让您再耐心等等,最好是能生个一男半女,有了嫡子,咱们上官家才好为您伸张么,老夫人说了,楚王殿下的小世子战乱中夭折了,晋王殿下生的是女儿,齐王如今尚未纳妃,那德妃所出的唯一一个健康儿子,可是这一辈唯一一个男丁了,又占了长字,如今世道乱,皇上又是个强势的,打出来的天下,哪里会在乎文臣们嫡长那一套,若是逼急了,皇上直接也不管您元妃的身份,直接越过您封德妃为后,到时候反而咱们大好的牌面全没了,您有父兄支持,她德妃不就是比你多一个儿子吗,您或者萍才人也生一个,不就好了?”

上官筠心中暴怒,自己不能生,是上官家早就安排好的,如今这么步步紧逼,还不是想为了上官萍铺路!难道自己被封为贵妃,也是打的这个主意?让上官萍生下孩子后,便想法子扶上官萍登上后位,而自己挡在前边,为她遮风挡雨,真是欺人太甚了!

她心中怒极,脸上却反而平缓了下来:“祖母这话说得有道理,那我这就筹备邀请皇上赏荷,安排萍才人侍寝。不过,那赵氏我记得之前明明是连山那边有家人的,她顶冒白家的身份,难道她自己家中不奇怪吗?烦劳妈妈下次和祖母说,让家里查查她连山的底细,那孩子年龄上有些对不上,这疑点咱们查一查,皇室血统,不容来历不正,来日若是当真翻覆,也能拿出身来做筏子。”

王妈妈笑道:“贵妃娘娘高见。”

上官筠笑了下:“妈妈这次出宫辛苦了,今日茶局那边送来几样新茶,我看有个味道不错,让人包了给妈妈房里送过去了。”

王妈妈忙磕头谢了下去不提。

过了几日,她筹办了赏花宴,皇上却仍然是以太忙为名婉拒了,只让她们自便,德妃那边自然也说是身子不好,又要忙修书,也未到,萍才人侍寝一事,自然也又是不了了之。

而辛苦筹办赏花宴的王妈妈却是不知为何,浑身发了红疹子,瘙痒不止,伺候她的几个小宫女也都发了红疹子,宫人不敢隐瞒,连忙报到贵妃处,贵妃关心得很,忙命人去传了太医来诊治,却是也查不出什么,只道年纪大了,又有这无名痘疹,也不敢继续让她留在宫中,恐传染了贵人,便如实知会了尚宫局。尚宫局那边也不敢擅作处置贵妃身边人,只忙禀了贵妃,贵妃却再三叹气,还是按规矩将王妈妈送回家里,赏了不少东西,说让她荣养,其他几个发了疹子的小宫女也尽皆打发出宫回家。

再过了几日,上官筠又借口需要蓝筝办些差使,将朱碧打发去顶着蓝筝修书,把蓝筝抽了回来。朱碧不比王妈妈,因未嫁人,女官品级也低,没有上官筠允许,不能出宫,名册上她又还是仙居殿的人,宫内外本就消息不通,因此上官一族竟是丝毫不觉。

上官筠悄没声息地拔掉这两根上官老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刺,心中那口憋着的气才畅快了许多,便又以缺人手为名,传命尚宫局将之前还留在秦王府的丫鬟婆子们调了一些到仙居殿使唤,其中几个针线妈妈里,就有一名不起眼的聋哑婆子,一起悄悄得进了宫。

得了柳婆子进宫,上官筠将她安置在不起眼的院子角落里,也不让她做别的,只让做自己的贴身衣物,又时时赏赐众人饮食,略有些空,便召了她来只说要做小衣之类的,趁机看顾于她,虽然知道她如今听不见,便细细地写了字来告诉她,竟是将她妥善供养起来。

第195章 上皇

六月,迎接太上皇、楚王、晋王以及诸多战俘的使节队伍终于回到了,那一日,李知珉亲率着朝廷三品以上文武大臣出城门迎接太上皇归来。

场面浩大,钟鼓齐鸣,龙旗猎猎,李恭和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真的已经真正摆脱了那全是泥巴粪土牛马畜生的农奴生活,依稀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至尊荣光的岁月,他抖了抖身上的黄袍,下了辇车,看到那孽子带着文武百官迎上来行了大礼。

他心中冷笑一声,倒是仍然上前扶起李知珉,含泪道:“托上天和祖宗之佑,朕今日终能回归故国!”众臣们顿时也大放悲声,一阵惺惺作态之后,才又各自上了车回城,回城后少不得又是一番太庙祭拜,痛哭流涕。

是夜皇宫在武成殿设了大宴,为太上皇洗尘压惊,楚王、晋王、齐王也都在座,云韶司仙乐飘飘,歌舞升平,几个一同被俘的大臣如严荪等也得以陪宴,人人面上都似有隔世之感,气氛其实是颇有些沉重的,但这几个大臣却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也算是忠心耿耿陪太上皇西狩了一轮,今上再怎么,看在太上皇面上,总不会特别为难他们,继续高官是不可能,但乞骸骨归田园,安安分分领一笔养老俸禄回乡还是能达到的。

人人面上含笑,心中各有打算,却听到上头太上皇开口了:“朕上干天咎,失守宗祧,九庙震惊,四海无序,上累于祖宗,下负于黎民,诚赖天地降祐,祖宗庇护,将相竭诚,才得以收服山河,皇儿啊,你须晨兴夕惕,惟省前非才是。”

一时众臣面上都颇有些微妙,要知道这位太上皇,可是实实在在是社稷罪人,引狼入境,懦弱无能,害得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大家顾及他是今上生父的面子,迎回太上皇,宴饮一番,演完今日这出戏,从今往后这位太上皇可就真要退出政治舞台了。这位太上皇若是知趣,就该自己下个罪己诏,安安生生的将天下交给自己实权在握已经登基的嫡长子,然后从此安享天年才是,这时候却真充起大脸来,当着众臣的面,将自己的罪过赖成是天咎,又将收复河山的功劳只说成是祖宗保佑,将相功劳,却完全把真正的功臣,新皇的功劳全然不提,反而让新皇痛改前非,也不知是何道理。说起来,这位皇帝在位二十多年,前边都是东阳公主把持朝政,后期好不容易东阳公主倒了,也并未见什么建树,完全受制于世族,以至于国事糜烂,军政上又一塌糊涂,决策失误,导致天下失守,怎的好意思还在说教新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