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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罂粟花开(101)

作者: 周梦/周坏梦 阅读记录

我瞪她一眼,她立即捂嘴。她是个口快直肠人,当初仙雯之死虽怪不得她,但她若能忍着,不叱骂仙雯,事也不至此。

我见她畏惧模样,转念出了个主意:“今儿你说错了话,得罚!”

胥红又要跪地,我再次拉住她道:“打是不打你了,罚你抄一百遍‘女诫’。”看她先松气,后又愁眉苦脸,我有点好笑,估计这女子平日是不爱碰书的。

卷十二;7(修)

7

同西日昌一起用了午膳,他又带我出了宫。这次我们没有易容改装,只穿宫中的便服。

马车里,他对我道:“明儿你带上永日无言去会会他们,鼓我也给你送过去了。”

我思了会道:“前阵子对着清华池,我倒会控着曲音,只是那鼓一时半会还不能奏,以最简洁的乐音奏响最繁复的乐曲,是乐师终身的追求。”

他笑了笑:“没事,你有时间。”

半路无语,我们安静的对坐着,片刻的安宁难得,从今日开始,我们的日程又将变化。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腰际,而我的目光则在他手上。

这祸害身上无一处不漂亮,偏生这些漂亮的地方,又都充斥力度。这一双手扼着无数生灵,掌着一国和当世所有国度的命运。

车悠悠停下,却是苏世南府前。他先下车,而后扶我下。我们携手而入,在庭院里见着了花重。

花菊子正在园圃里忙碌。他一身粗布衣裳卷着宽袖,蹲在泥地里捣鼓。这位南越名士,也算躬耕于盛京了。

我们起初没有打搅他,匿步而近,止步静观,后来他抬头抹袖擦汗,发现了我们,才起身走出园圃。

花重拍了拍手上的泥,对我们笑道:“春日问花花语香,二位看来不仅好兴致,还很应时。”

西日昌道:“哪里有先生兴致好,粗衫乍著,南枝可插,更需频剪。”

二个爱玩脑子又爱斗字眼的男人耍了几句嘴皮后,连笑数声,动静很快引来左荃珠,她服侍花重净手更衣去了。

西日昌本与我在庭院回廊中等候,不知何故,西日昌不等了,拉我离去。问他为何,特地出宫就为与花重说几句玩笑?他想了想,手伸入袖中摸索了半日。我猜他想留个物什给花重,或是丢一枚银元,只是可怜的大杲帝皇,发现自个身无长物,袖中干干净净的,啥都没有,只能皱眉望我。

我对他招招手,示意他低下头来,他照做后,我拔了他的发簪,顷刻间,长发滑落,多情的拂过我的手,我的衣,回落他的身。

西日昌含笑接过我手中的发簪,搁在了回廊上。

簪花问意。和这号人打交道真伤神。

披发的祸害,在苏府下人的瞠目结舌中飘然而去。

回到车内,西日昌用力的搂了搂我,感叹道:“我怎么就没想到?”

他松手后我道:“你脑袋后的自然想不到,见过眼珠长头顶的,没见过长后脑勺的。”

他温柔道:“你替我长。”

马车又开始行进,他顿了顿忽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事儿繁多,不能像寻常夫妇那样每日陪着你,我不在的时儿,你自己多担当。”

我当即道:“这是什么话?”

他笑了笑:“胡话。不说了。”

跟着他又说了几段真正的胡话,逗到我笑出了泪,而后我们恢复平静,再后我们到了王伯谷的无名山庄。

他查听了西秦诸事,安排了部分西秦贫民,跟邱芬回大杲的接引诸事。打仗打的是民心,花重点出了仁义,接下来的步骤祸害都心领神回。

王伯谷不在,那回与我比较的阿大阿二也不在,倒是无人旧事重提,让我再动动筋骨。

回到宫廷,已是入夜。西日昌牵我手,步入寝室。室中多摆了张架子,架上挂着一件玄底金章的衣裳,裙角旁精致的刺绣乃西日皇族的族徽,红日白泪。这族徽我只在西日昌的祭服上见过一次。

西日昌亲手为我换装,铜镜里映出英姿飒爽气势逼人的女子,和穿过她的腰搂着的一双手,强而有力的扣着、托着、缠绕着。

玄光金纹在宫灯下熠熠生辉,如璀璨银河。

情欲之美,宛如璀璨花开。缱绻浮云温煦风徊,四季花放,依然黑红为主,却多了星星点点的墨绿、黛青,而底下是广袤黄土。

穿梭其中,若飞若腾,蝴蝶扑花,庄周晓梦。身子无比渺小,轻灵至极,仿佛飞一轻拂,就能卷走。

眷恋花海,若停若痴,意有所随,不可言传。猛然一句前朝巾帼警语震响天地:

呸呸!两个痴虫,你看国在哪里?家在哪里?君在哪里?父在哪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恨,割它不断吗?

跟着,花重花间语那段文字浮现脑海:

花非花,叶非叶,道是花红不是,道是叶绿不是。红红与绿绿,恰似看朱成碧。

当日那段词还有最后一句在另一页上,我刻意忽略了,连起来正是:

花非花,叶非叶。

道是花红不是,道是叶绿不是。

红红与绿绿,恰似看朱成碧。

曾记,曾记,人在花下葬骨。

想到此,不禁后心发寒冷汗迭出,搂着我的西日昌立刻感知,他什么都不说,只抚我后背。我的一手捏在他背上,指甲嵌入他肌肤,过了很久,我才收手,指甲上隐见血丝。我垂目问:“不疼吗?”

他依然无语,改了轻拍我背。那意思是睡吧,睡去吧,睡醒了就好了。

然而他轻柔的节拍,更拍乱了我的心。这个男人早就清楚,情爱固然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但却不是最重要的。世人没有罪恶感,却有使命感。他和大杲的无数臣子一样,为使命感而割舍被认为不重要的情感私欲。他其实并不在乎花骨朵或者盛花,和任何女子合欢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他的贤臣们无心经营自个的利益,打造盛世强国一统天下才是他们的追求。

为何而情?为何而欲?他待我不同,因我不同。他寄予我厚望,付我他能予的绝大部分。男欢女爱的背后不是男欢女爱,而是如鱼得水。这也是真情,它与世间的痴男怨女不同,但也很美。

在情爱上,想得多的女子大多多愁善感,或钻牛角尖,而想得少的女子相比之下,比较幸福,几乎不动脑子就跟爱人走,什么事都交给爱人拿主意。和西日昌这样的男人相处,想太多很辛苦,不想也未必幸福。

超越情感,也是多思者多虑,少思者少忧。该放当放,纠结不清的始终是自个的执着。

迷糊睡去后,睡醒了果然一身轻松。温暖的晨光倾斜,换了新装的我气象一新。

随西日昌一同出了寝室,出昌华宫一路上我们轻言笑语,论了几句武学又谈了一句胥红抄书。临到歧路,他低声对我道:“辛苦了。”

我一怔,他转身又一句:“今儿开始,将会更辛苦。”

我一笑,夹着琴盒,往月照宫而去。

琴盒被打开,永日无言在月照宫最里的一间殿堂中黑的绚烂,合着我一身玄衣,相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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