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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34)

哗、哗,一下又一下,板刷在甲板上划出一道道水印,欧阳子鑫的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亮闪闪的汗珠。

那白皙秀气的胳膊,是如此用力又认真地擦洗着甲板,看着那涔涔而下的汗水,变红的膝盖和手指,谢凌毅再也忍不住,上前打断道:“你是船舱侍者,这活为什么由你来做?”

“哇!”欧阳子鑫并不知道谢凌毅在附近,吓了一大跳,慌张地抬起头,看着上方的船长。

谢凌毅注视着那双明澈的眸子,声音也不觉轻柔了几分:“清洗甲板,是水手的活。”

“白天他们修船就够累了,所以这些事我做了也无妨。”心脏没来由地咚咚急跳,欧阳子鑫飞快地说着,低下头,清洗着板刷。

“除了照顾伤患,还淘米,烧饭,洗碗,劈柴,这些厨工的活,你不都也干了?”谢凌毅依旧看着他,有些不悦,这样还有休息的时间吗?

“哎?”欧阳子鑫很吃惊,这些天来,他在厨房里做的事,谢凌毅怎么知道?

“子鑫……”凝视着欧阳子鑫那始终低垂着的头,眼色愈发深沉:“你在躲避我?”

“啊?才没有!”脸孔就像烧起来似的发烫,连耳根都泛起了粉色,虽然他一直摇头否认,谢凌毅却不相信。

俊气的眉头轻拧着,谢凌毅不依不饶地道:“那就好好地看着我。”

欧阳子鑫浑身一震,一股莫名的紧张感攉住了他,让他透不过气,这些天来的烦闷和愠恼,也一股脑地爆发了出来。

“你以为这是谁害的?!”忽然,欧阳子鑫站起身来,愤怒地一声大吼。

每天晚上都会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喘息不已,就算白天可以让自己累到什么都考虑不了,但是到了梦中,却依然逃脱不掉!

身体的记忆是那么鲜明,那种情欲的火热汹涌地包围着他,微微发颤地手指不觉就抓皱了身下的床单,可眼前竟会突然出现雪舟师亲吻谢凌毅的亲昵场面,一次又一次地,不是做梦,而是清楚地浮现眼前!

好难受!

心脏就像海浪间的浮萍,时上时下,时疾时缓,悸恸、焦躁、不安的心情也就跟着浮浮沉沉,欧阳子鑫不明白这种感情,因而也就更加地痛苦。

“是因为我吗?”谢凌毅黧黑的眸子里满是惊讶,定定地看着欧阳子鑫,他追问道:“是吗?”

谢凌毅急迫的语气,灼然的目光,令欧阳子鑫的脸轰地涨红了,“当然!难道还会有第二个人,对我做出那种事情吗?!”

大吼一声后,欧阳子鑫转身就走,却不小心踩到板刷,自己向后滑倒!

“子鑫!”谢凌毅一个箭步上前,及时抱住失去平衡的欧阳子鑫。

“啊。”下意识地抓住谢凌毅的衣袖,一股淡淡的麝香味,自那宽厚且温暖的肩头传来,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就是自己并非在海船上,而是处在高雅的,充满着花香的宫殿中。

“要不要紧?”谢凌毅低醇动人的嗓音,拉回了欧阳子鑫的神思。

“放开我。”欧阳子鑫红透了脸,推了推谢凌毅环在他腰上的手。

“地上滑,小心点。”谢凌毅却揽得他更紧,附耳轻声说道:“我想,我是不会允许其它人碰你。”

虽然是非常轻而又平静的话语,但那语气却是非常认真的,欧阳子鑫一滞,拼命挣扎起来。

“你说什么?!”原以为谢凌毅知道自己的苦恼后,至少会道个歉,结果……完全没在反省啊!

“而且还『不许其它人碰』?我是你的东西不成?!”因为谢凌毅放松了臂力,欧阳子鑫一下就挣脱了,红着脸,气急败坏地指着谢凌毅,他一连说了十多个“你、你……”下半句话却像噎住似的说不出来,一点都不像平素的能说会道。

那模样就像张扬跋扈,却一点威胁力都没有的猫儿,谢凌毅那张俊美而又刚毅的脸孔,依然无动于衷。

“可恶!”欧阳子鑫更不服气,可又束手无策,他什么都比不过谢凌毅,只能干瞪眼!

只见谢凌毅走到前方,弯腰拾起刚才被欧阳子鑫踩飞的板刷,放到水桶里。

“要船上秩序井然,就必须各司其职,你是侍者,就不要抢水手的活,不然,会让水手长刘恪为难的。”

“啊?”欧阳子鑫想起来,水手长这几天见到他时,那欲言又止,又进退两难的表情,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而且……”谢凌毅注视着欧阳子鑫那单薄的肩膀,声音越发的轻柔:“别太勉强。”

“谁勉强了?你别小看我才是!”欧阳子鑫立刻反驳,然后拎起大木桶,气势汹汹地走向最近的舱口。

这一次谢凌毅没有阻拦,虽然温和的表情未变,他的眼神却已经冷却了下来,甚至还有一丝寂寥。

这种神情是他从未出现过的。

几次想告诉欧阳子鑫下船的事,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外一句,谢凌毅轻轻摇头,自己什么时候这样怯懦的?

不,他的胆怯,他的温柔,只对欧阳子鑫而已。

谢凌毅深知欧阳子鑫的脾气,一旦有什么危险,他一定会冲到最前!前有不择手段的刺客,后有心狠手辣的海盗,谢凌毅不敢有一丝疏忽,如果他那时保护不了子鑫怎么办?

辗转反侧了几晚,他决定让欧阳子鑫下船,就算知道他会不服气、会生气,谢凌毅仍然那么决定。

深夜的甲板上很凉,寒气似乎透到了心里,淡淡的心痛,浓浓的苦涩……

五天后,农历六月二十日傍晚,大浮号如船长和舟师预期的那样,抵达了岷州锚地。

岷州从海图上看就像一只羊头,两只羊角朝云险海,两角中间形成一个供船只停泊的天然港湾。

港湾四周是悬崖壁立,数以千计的海鸥聚居在苍海绝岩之上,风景非常地壮观迷人。

云险海勾通南北水系,扼海上贸易之咽喉,所以按照靖国历律,但凡大港口都须设立官府驿站,控引自各国各地的弘舸巨舰,交贸往返。

驿站共有十六所,像岷州这等大水驿,还备有快舟以供给官吏和水手传递文书。

大浮号和其它的商船一样,必须在港湾里停靠数日,缴纳海上贸易的关税,让官吏检查货物和航行日志后,方可起锚去下一个水驿。

经历大风暴后终于驶入驿站,百余水手聚集在船舷边,吆喝着,笑着,无比兴奋,大浮号蓝色的旗帜迎风飘曳着。

港湾里大大小小停泊着近百船只,看到大浮号驶入海港,船甲板上纷纷探出许多水手观望,他们似乎不敢相信,在这飓风频繁而恐怖的季节,居然还有船能平安无事地抵达这里。

巨大的木爪碇锚在众人的注目礼中缓缓垂入海里,船在港湾里停泊下来,大浮号的气氛突然变了,原来那四个海盗被水手长押着送上了将台。

四个男人的手臂都被粗麻绳捆绑着,脸色暗淡,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水手们窃窃私语,既憎恶又带点畏惧地望着他们,有时候海盗比飓风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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