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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目标(2)

但在心跳骤然加快,很想要就此沉入回忆中的的一瞬间,晏子殊又残忍地强迫自己把卡埃尔迪夫推出脑海,连一点思念都不留下。

因为他不能去想他。他在工作。晏子殊闭着眼睛深深呼吸了几次,又睁开眼睛。在他眼前,狭窄泥泞的山路渐渐消失在了车轮下。在密林中爬升的吉普车越来越颠簸,就像在大发脾气,要把乘客统统甩出车窗。

晏子殊一度怀疑,在他们的最前方是不是断崖?

忽地,一声尖锐刺耳的 「吱嘎」 声响起,摇摇晃晃的吉普车彻底停下了。但司机并未熄火,而是恭恭敬敬地让将军下了车。

晏子殊推开车门,脚踩在有些松软,带着湿气的林地上。不用到十月,这里的泥土会冻得像铁板一样结实。

晏子殊站在车前望着四周茫茫的原始森林。针叶树的树枝太密了,阳光稀稀落落地洒在地面,使得白天都变成了夜晚。

士兵们从吉普车里拿出两支强光手电筒,拧亮了它。顺着两束光线,晏子殊才注意到正前方的密林里似乎有一条路,但吉普车过不去了,只能步行。

但晏子殊不认为这条路会走很久。因为考虑到安尤科夫将军的年龄和地位,那位领路的军官即便有意绕圏走,也不会绕一条最远最崎岖的山路。

果然,二十分钟后,黑鲸监狱便出现在一行人的眼前。深灰色钢筋混凝土围墙和蜿蜒的高压电网在高耸的森林间如同碉堡般矗立。围墙的每个角落都架起着红外监控仪。别说人,哪怕一只蜘蛛也无法攀爬出围墙。

晏子殊仰头感叹着围墙的高度。他亲手将许多罪犯送进了监狱,只不过黑鲸监狱是其中最严苛的。

领路的军官带着他们来到一扇无人看守的金属门前。光滑如镜面的防弹合金钢材门没有钥匙孔,只在门把的位置嵌有指纹识别装置和按键密码盘。

军官抬起右手搁在指纹扫描区上,指纹验证通过后,他又在五秒内输入完十三位数字密码。

密码每隔一周更新一次,如果记不住,那就不能在黑鲸工作。

「嘶」的一声。金属门缓慢开启。

在门的后方是一段五十米长的铺砌着深灰色石砖的走廊,走廊的底端是另外一扇金属门。

晏子殊往前看了一眼,并不意外。他知道像这样的金属门还有两扇。并且每一段走廊的地砖下面都埋着成吨的烈性炸药。

如果有囚犯想要越狱,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只要他们破坏了金属门,炸药就会立刻爆炸。滚滚火焰和气浪会瞬间吞噬所有走廊,没有人可以活下来。而待在地底的囚犯和狱警则会被活埋。

因为按照黑鲸监狱处在地下五百米的深度,就算俄罗斯政府竭力挖掘救援,在囚犯和狱警被救出来前,百分之百会窒息身亡。

换一种说法便是,俄罗斯政府要保证这里面关押的重要囚犯以及储存在机房的机密文件永远不会泄露出去。

晏子殊不快不慢地走着,他能听到墙壁后方以及天花板上方的嗡嗡震动声。那是监狱的抽出式通风系统在运作的噪音。如此庞大的地下监狱必然有着四通八达的风井和通气管道,只是安全管理一定十分严格。想必每条输送新鲜空气。抽出废气的管道被电子监控系统严密监视着,想要通过攀爬或切割管道潜入监狱内部是很困难的事。

成功机率大概不足百分之五,和送死差不多。

晏子殊不由想着拉米雷斯会怎様做。按照拉米雷斯那狂妄自大的性格,他大概会把潜入黑鲸监狱当作是挑战自我的游戏。晏子殊觉得拉米雷斯的嚣张和他的年轻无关,最大的问题在于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方式。

晏子殊无法想象是什么让拉米雷斯成长为这副模样,视暗杀为娱乐。他也无法看懂拉米雷斯行事的目的和内心,拉米雷斯譲晏子殊想起了过去的卡埃尔迪夫。但有一点晏子殊是不会动摇的。那就是——假若拉米雷斯真的想要帮助帕西诺越狱,那他一定会对拉米雷斯开枪。

「将军阁下,电梯到了。」

领路的军官用俄语报告,并对安尤科夫将军恭敬地行礼。

安尤科夫将军略一颔首,往前走了几步。

在他们面前是一部厢式运货电梯,金属门寛阔又厚重,简直就像银行的金库门。

这一次是安尤科夫将军把左手放在指纹验证区上,右手在数字键盘上输入第五道密码。尔后他略微低头,将右眼对准验证区顶端的虹膜识别器,验明自己的身份。

「下午好,安尤科夫将军,您已获准进入黑鲸监狱囚室区。」

随着与监狱气氛极不相称的温柔电子女声的响起,电梯门豁然敞开。一阵气流透过电梯门与地板之间的缝隙猛地涌上来,不仅阴冷且充斥着类似废水管道的怪异气味。

晏子殊跟随着安尤科夫将军大步跨进电梯,站在靠左的位置。

在晏子殊的头顶,被不锈钢丝网罩住的大型风扇正徐徐转动着。即便十个人局并局地站在电梯里,这里也足够宽敞。轿厢两侧装置有防弹观察窗、金属扶手和嵌密码锁的消防柜,只是消防柜里面放置的不是干粉灭火器,而是便携式氧气瓶和氧气面罩。

可以看得出来,在黑鲸监狱,比起缺乏阳光和失去自由,更可怕的是窒息。

「轰!」。电梯轿厢微微摇晃了一下便快速下沉。即便电梯有着向上的曳引力,身体的失重感还是挥之不去,望着身旁的观察窗,晏子殊觉得自己正没入一片冰冷漆黑的深海中。

被帕西诺囚禁在修道院的恐怖感觉又回来了,而且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感觉更清晰强烈。晏子殊的胃部开始抽搐,强烈的恶心涌上咽喉,他伸手抓住身旁的金属栏杆,轻轻闭了一下眼睛,把那些糟糕的情绪和幻觉统统驱逐出脑海。

乔安娜·朗曼确认过他已完全康复,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没有问题。

那么果然还是由于工作上的压力吗?

晏子殊暗暗叹气,没想到他对帕西诺的厌恶已经到了会出现幻觉的程度。不过也是,谁能在被绑架、被酷刑折磨后保持愉快的心情?

晏子殊想象着自己在碧蓝的海水里游泳,身体下方便是美丽的珊瑚,而不是被困在一个高速下沉的铁盒子里。

当电梯抵达监狱的囚区时,晏子殊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远离了一切的恐惧。

7月28日 PM 14:00法国里昂 国际刑警公寓

「咚……啪。」

一颗绒面严重磨损的网球从一双年轻灵巧的手里被反复扔上墙壁。

利夫·雷德曼穿着阿玛尼的睡衣睡裤仰面躺在沙发里,湛蓝的眼睛盯着即将反弹回来的球,耳朵里听着厨房里全自动义式咖啡壶的动静,心里则担忧着晏子殊,如此一心三用。

雷德曼知道晏子殊没有按计划回国,是去俄罗斯的黑鲸监狱探访帕西诺了。那个「大人物」最近正在国际新闻上闹得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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