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男主死了很多年(85)

云乘月却明白了。那天她在星祠里遇见聂小姐,出手拔除了“祀”字之影,这件事聂七爷大约听说了,现在正是为此而来。

她暗忖,是聂文莹又中招了,还是干脆中招的人是他自己?

祀字……

她想起薛无晦模糊的态度。一时间,尽管不喜欢聂家,但她心中也立即涌起一阵冲动,很想一口答应,立刻去看看。

可不行。云乘月突然反应过来,现在不行。

她现在正拿自己当诱饵,等着云府中的凶手动手。

为了这个目的,她这几天都扮作一个“虚弱的、很好下手的、才入门的小修士”的形象。如果她一口答应去聂家帮忙,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还可能被凶手发现她是做戏,提高警惕,那说不定本来要动的手,也按下不做了。

该怎么选?云乘月一时为难。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演几天。如果聂七爷真的是为“祀”字而来,他不会只来这一天。

打定主意,云乘月便捂住肚子,垂头掩饰表情,低声说:“我灵力还没有恢复,今天又是小日子,确实身体虚弱……不管聂家有什么事,我现在都有心无力。”

她想了想,又补充说明:“而且,我对聂家也没什么心。”

云大夫人:……

后面那句话倒是不必说的……

这位贵妇人见她如此,也只能叹口气,道:“既然这样,那也无法,大伯母便帮你去回了七爷。”

她站起身,走了几步,却又回头。

“二娘,你刚刚的说辞就很好。”她声音很轻,却很平静,“无论你今后走到哪一步,你都要记住,你可以任性,却不要得罪太多人。哪怕是回绝,也要回得让人面子好看、说得过去。做人留有余地,往后才有圆转空间。”

云乘月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教导之言。她一怔,抬头望去,却见那雍容的贵妇已经走了出去。她走得不疾不徐,背影挺拔;丫鬟给她撑伞,又有人专门为她提裙。

她想起来,那一天——就是她站在酒楼上、狠狠打了云府脸的那一天,大夫人哪怕惊愕至极、摇摇欲坠,腰脊也从来挺直,没有弯下半分。

她望着那道背影。

忽然之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也许是很多年前就蕴藏在云二小姐心里的冲动,也许是那个傻孩子一直都想说出来、却没有能力吐出的话,这些冲动的言语猝不及防地涌出来,怂恿着她,让云乘月猛地站起来。

“大伯母——”

贵妇人站住。

云乘月跑到门口,扶着门框,就像很久以前,那个傻孩子听到她愤怒而无力的控诉时、呆呆站在门口时那样。她深吸一口气。

“我曾经想要告诉您的,这句话……也许现在已经不适宜了,但它曾经真的存在过,那个孩子曾经很想告诉你,所以……我想我还是应该说出来。”

她捏紧门框,感到多年的时间忽然被折叠在一起;那个傻孩子牵住她的手,拜托她,说出这句话,无论如何。

她说:“大伯母,不管怎么样……那些年里,您在我心里真的非常重要。”

那些年里。也只在那些年里。

大夫人的背影微微一颤。她没有说话,没有回头,片刻后,她重新往前走。

只在她跨出院门时,她抬起手,仿佛一个拭泪的动作。

……

云乘月回绝了聂家。

而和她想的一样,接下来的几天里,聂七爷每天都登门拜访。

云乘月后知后觉地发现,哪怕她天天回绝,可只要聂七爷这么坚持不懈地登门拜访……白痴才会对她动手呢!凶手肯定不是白痴。

她懊恼了一会儿,又安慰自己,好歹这个虚弱的样子是做出来几分真,不会引起凶手的怀疑。

现在她只能静待几天,如果凶手再不动手,她就要先着手去解决“祀”字之祸了。

而薛无晦……他好像变得更忙,仍旧天天在外面。原先他还中途回来一下,现在一天到晚看不见人。有一次下午他不在,云乘月通过头发里那柄玉梳联络他;隐约地,她感觉到他在挺远的地方,起码在浣花城以外。

但问他,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他越是这样讳莫如深,云乘月就越坚定了要查清真相的决心。

等她的小日子彻底结束,她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

根据惯例,聂家通常在午后上门。这天早上,云府里一片忙碌,好像是因为长房的大小姐、大公子要回来,所以忙着打扫、准备。

云乘月站在窗边,手中托着“光”字。这瘦小的书文不停跳动,望望窗外,又碰碰云乘月,很急切地想要让她去浣花星祠祭祀碑那里。

她原本打算等待聂七爷上门,却被“光”字闹得无奈。

“你到底在着急什么?我现在有别的事。”她开玩笑说,“如果那里的秘密能让我变得更厉害,可以一口气解决掉所有问题,我就去。”

没想到,“光”字一跃而起,中间的竖画大幅上下摇动,像在点头。

云乘月一愣:“真的可以?”

“光”字手舞足蹈,好像在信誓旦旦保证:真的!真的!

云乘月顿时心动。她虽然下定了决心,却也知道自己现在能力尚浅,哪怕她的书文能克制“祀”字,但还真不一定能彻底解决它。

“那,”她犹豫道,“时间久不久?”

“光”字大力摇头。

“好吧。”云乘月很快决定,“反正上午也没事,我们就先去看看。”

府里热闹着,她挑了一条安静的路走。

虽没下雨,天空却还是阴着。云乘月带了把伞,想出门吃早餐,等餐点端上来再叫阿杏姑娘驾车来,省得她等。

但她一出门,还没走两步,却被人叫住了。

“云姑娘。”

这个苍老的声音有些耳熟。云乘月扭头一看,见树下停了一架车马,车窗打开,后面的老人正看着她,面上条条严肃的纹路组合成一个和善的笑……应该称得上和善吧?

“卢大人?”

正是之前说出城办事的卢桁。

云乘月这段时间请教了他不少问题,不好意思给人家甩冷脸,就走过去礼貌问好。但走近了,她却发现老人面色有些灰败,气息也不复此前的生气充盈。

“您……受伤了?”她压低声音,问。

“小伤。”卢桁摆摆手,不欲多说,又道,“云姑娘去何处,不如老夫捎你一程。”

云乘月迟疑。

老人捋捋花白的胡须,轻咳一声,说:“之前叫人排队买了城东有名的红豆羹,又带了一笼张记限量的包子,味道很不错,就是买多了,云姑娘可介意拿来当早餐?就当帮老夫个忙……”

驾车的人身姿挺拔、双目神光湛湛,显然也是很有实力的修士。闻言,他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很是惊奇,仿佛在问:这是何方神圣,居然让铁面无情的卢大人这么巴巴地讨好?

云乘月也听得出来其中曲折。如果换了之前,她可能会礼貌谢绝,但现在,她却忽然觉得,也许自己可以对别人更包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