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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542)

铜蝉的定价是一只三十两,优惠价格是二十两。西边的居民是购买护身蝉最少的,但在优惠的吸引下,一些囊中羞涩的穷人也还是咬咬牙,买回一只放在家里。

实际上,这十两银子的差价都是季双锦自己贴补的。她卖了自己所有的首饰,还有华丽的衣服,从家里带出来的书画、金银,在书院里积累下来的一些字帖,能卖的全卖了,再加上俸禄里省下来的钱,全都贴了进去。

但毕竟有限,算下来她这个月最多贴补一百只铜蝉。之后每个月她最多只能贴补二十只。

这才是第一个月,她贴补的三十只铜蝉已经卖完了。有好几个居民都是四处借了钱,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却被告知没有优惠价格的铜蝉了。看着他们失望的眼神,季双锦心中很不好受。

这时乐水出手了。

“还有一些。”他按着来买铜蝉的人数,数出了五只铜蝉,很友好地递给他们,“还是二十两。”

“果真?”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和平民的惊喜不同,季双锦更多是惊愕。她压低声音:“你不必……”

“不必什么?”乐水笑道,“我乐意。有趣的事情,多做一些岂不更有趣?”

季双锦张着嘴,最后默认了。

铜蝉都卖完了,剩下少数银蝉无人问津。西边几乎没人会买更昂贵的银蝉,南边也少,东边就比较多。那里住的大多是城北贵人的亲戚,还有各方豪富的家眷,买不到金蝉,那银蝉当然多多益善。

季双锦揉了揉后腰,转身看向另一个人。

“今天也辛苦你了。”她客气地说,“你帮忙看看,还有多少想买铜蝉却没买到的人?”

那人翻着手里的册子,闷声道:“还有十三户。”

季双锦又问:“西边有多少户还没买?”

那人想了想,计算一番,答道:“大约八万五千户。”

“这么多?”季双锦喃喃道,“城西一共九万三千余户,这么说,大概只有九分之一的人家买了蝉……这,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好?”

白玉京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城市,人口超过百万,而东南西北四个区划里,城西最穷,人却最多。

季双锦又问:“按你看,这些没买蝉的百姓们,是果真拿不出钱,还是有钱却不愿意买?”

“这……”那人犹豫片刻,“小人还要再调查一番,才能知道。”

“那就再辛苦你跑一趟。”季双锦摸出锦囊,“这是给你的辛苦费……”

“小人不收季大人的钱。”那人立即摇头,“小人仰慕三清阁,自愿为三清阁做事,季大人肯用小人,小人已经感激不尽,怎么还能收钱?这便去了!”

他行了一礼,姿态利落,转身小跑离开。虽然穿得普通,但他行止颇有军人风范。

望着他的背影,季双锦露出笑容:“乐公子,看,所谓得道多助,正是因为陛下施仁政,我们才能得到百姓的拥戴。”

乐水也看着那人背影,闻言微微摇头:“这人……双锦,还是要有防范之心。”

季双锦一怔:“怎么说?我已经用过他几次,觉得他是个老实可靠的人。”

乐水道:“这人过去是守城军的一员,前不久却忽然被撵回家。我听说,是因为他嚷嚷着,硬说他妹妹的死是被贵人陷害,在军中发呓语。之后,他先是去了飞鱼卫,求见薛暗不得,才来找我们三清阁。”

“这样的人,如何能放心使用?”

闻言,季双锦露出了不自在的神色。

“他妹妹的事,我是知情的……”

乐水有些惊讶:“知情?”

“就是牛小苗的事。你不记得了?”季双锦苦笑起来,想起来在庄家的经历,也不由自主想起来那一天的云乘月。她的话语因此停顿片刻,心中莫名升起阴翳。

乐水皱眉:“牛小苗之所以死去,是因为她堕落成了半死灵,你何必愁眉苦脸?但我看,这牛小禾恐怕心怀怨恨,来者不善。”

“牛小禾并不知道他妹妹详细的死因。”季双锦却坚持道,“况且,就算他心有怨恨,也是人之常情。现在他跟我做事,只要看见我们确实是在为百姓做好事,一定会慢慢释然。”

“你……你怎么这样天真。”乐水哑然。

季双锦却还是坚持。

乐水沉默片刻,忽然问:“那你呢?双锦,你在三清阁做事,是因为觉得我们在为百姓做好事?”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季双锦有些困惑:“难道不是?”

乐水望着她,少见地收起了笑意。他沉声道:“双锦,我们是在为陛下做事。而我,背后还有我的家族。”

“我明白,但这并不冲突。陛下是爱民如子、广施仁政的明君。”季双锦还是不明所以。她抓起一只银蝉,很爱惜地抚摸着:“你看,这不就是证据?我听闻凡是请了蝉的人家,家人身体都康健起来,这寒冬也少有人生病。铜蝉效果最弱,却也让体弱之人好受了一些。”

乐水捏了捏鼻梁。不知道为什么,他露出了一丝疲乏之色,还有一丝犹豫。

“如果不是这样呢?昨天的事……”他低声说了一句。

“……乐公子?”季双锦心里一突。

“不,我什么都没说。”乐水放下手,已经是一脸明朗笑意,“你说得对,双锦,我们只要做好分内之事,万事自然太平,你也必定能越来越强大,成为名震一方的修士。”

季双锦脸微红:“乐公子过誉了,我现在还不敢想得那么远。”但——确实是想要的。

乐水只笑。他握住腰间的金蝉。这东西被他当挂件,和一枚玉佩挂在一起。现在他握住它,带着一种有些过头的郑重其事,柔声说:“我衷心希望双锦能得偿所愿。”

无形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但当季双锦抬头时,只看见灰色的低矮云层,缓慢蠕动如巨大的虫子。

几点冰凉的东西落在她额头上。她伸手一摸,有些惊讶:“下雪了?”

是下雪了。

鹅毛的大雪,忽然就纷纷下来了。一整天的阴沉寒冷有了说头;四周响起一些抱怨,一些担忧,还有一些喜悦的声音,在期待瑞雪兆丰年。

风雪飘摇。他们准备回去了。季双锦拿出了灯笼,尝试点亮;光晕中,风雪自停。她看向乐水,两人齐齐笑起来。

一切宁静祥和如常。

——如果不是风雪中走来一位女修的话。

“双锦,我找你好久,扑空两次。”

那白衣蓝裤、长发束起的女修从风雪中走来。她声音平静柔和,带着冰雪的冷冽,而那双眼睛又像含着万里春风,柔润温暖。冷和暖,在她身上奇异地共存。

也在那缓缓抽出的雪亮长剑上共存。

她抽出了腰间的两柄剑,剑尖垂落,从长街那一头走来。

季双锦呆呆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涩声道:“乘月?”

云乘月举起长剑,还是那样平静:“我要挑战你,而你要用太清剑来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