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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424)

对辰星而言,这是习以为常的一幕。但王夫子却露出了怒色。

“这简直是兽行,非人哉!”他张口就是一句极严厉的责骂,“士可杀不可辱!你做下这般小人行径,何敢以‘大义’为名!”

陛下发出了一阵笑声。纵然声音怪异难听,也能教人听出他的愉快。

“随手的娱乐罢了。人都需要娱乐。”他笑道,“王夫子,还是要怪你没有早日踏进朕的宫殿,否则不就能早点发现了?”

老人的神情凝重得可怕。

有一瞬间,辰星以为他会暴起杀人。她倏然惊惧,本能地想要祭出银镜。

但王夫子什么都没做。他压下怒色,淡淡问:“陛下是不相信了?”

“王夫子要朕相信什么?相信你所说的,那云氏女修是当年的大师姐?别开玩笑了。二十年前,朕还真以为那庄幼薇是她,险些上了你的当。王道恒啊王道恒,世人都说你光明磊落,唯有朕知道,你真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

皇帝的语气似笑非笑,在空旷的宫殿里鬼一样地回荡。

“更何况,即便真是大师姐又如何?王夫子何以如此天真,以为大师姐再世,朕就会收手?不,朕不是为了大师姐而做这些,朕是为了胸中抱负,是为了天下苍生。”

“何其荒谬,杀人者却自称是为了他人……老夫真不愿相信,你也是当年的学生之一。”王夫子沉痛道。

学生……什么学生?陛下曾给谁当过学生?辰星很迷惑。她偷偷去看太子,发现他神情自若,似乎完全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一无所知。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知道所有的人之一。

辰星忽然生出了一种惶惶不安。这是一只螳螂发现自己背后还有黄雀时会产生的那种不安。

鬼仙还高声质问:“你究竟是谁?是当年的哪一个?”

陛下却只是笑。他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简直不像他了。

“……朕不会告诉你。已经只差最后一步。行百步者半九十,朕先前有些心急,可从现在开始,朕会更加谨慎。这个道理还是当年你们教会我的,多谢你啊,王师兄!”

鬼仙的神色异常难看。

辰星盯着他。有点奇怪……她想,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感觉,好像王夫子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惊怒?那种明明白白的愤怒,好像是真的,却又好像是做给谁看的。

但辰星没吭声。她并不觉得自己比陛下更明智。

何况,陛下已经点了她的名。

“辰星。”

“臣在。”

她躬身行礼。

“明年的岁星之宴,那云氏女要守擂,你告诉荧惑一声,让他也参与竞争,去挑战。”

“什么……?”

便是辰星这般冷心冷情的,也当即惊呆了。荧惑可是五曜星官,是很有资历的大修士,是第五境的高手。云乘月才第四境。之前不是说,只让第四境的天才们去挑战她吗?

“愣着干什么。”陛下轻斥一句,声音里却还带着那怪异嘶哑的笑音,“岁星之宴的执笔人,多么重要的位置,谁规定五曜星官不能去了?荧惑闲着也是闲着,让他去松松筋骨,也是好事嘛。”

可是,可是明年的岁星之宴是为了,那执笔人也是会……

辰星一直觉得,她跟荧惑的关系不怎么好,甚至就是不好。可这一刻,她脑海中却闪过了刚才虞寄风的样子:他站在那里,兴致勃勃地说自己改变了、想要活了,眼睛里的神采是白玉京里养不出的飞扬。

她觉得生死无所谓。可荧惑不觉得啊……

“辰星?”

因为她怔怔没有回答,陛下的声音显出了一丝不悦。辰星顿时一个激灵。

“陛下,臣……”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确实做了。

“陛下,不如由臣来。”她说得很清晰,很冷静,“荧惑实力不如臣,决心也不如臣坚定。岁星之宴这么重要的事,不能交给这么不可靠的人。”

余光里,她隐约看见太子皱眉。他还在摇头,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但是,陛下笑了。

“能有这样的觉悟,不愧是朕的……辰星星官。很好,那就由你去。”

“谢过陛下信任。”

辰星俯首再拜。

王夫子缓缓吐出一句:“何必如此。”

“杀鸡也要用牛刀,王夫子岂不是才在罗城给朕上了一课?朕不是那等学不会教训的人。”

陛下有些得意,又咳了几声。

“最后一件事。太子,即日起,你替朕监国,每日亲政。”

太子一愣,继而面上泛出深深的喜悦。他手里的佛珠不再捻动,甚至当他跪下接旨时,那串名贵的、古朴的念珠被慌乱地砸在了地上。

“臣弟……臣弟遵旨!”

王夫子重重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辰星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告辞离去。

——岁星,对不起。

卷四:天上玉京

第165章 上京

◎“你就是……”◎

最近, 云乘月容易梦到往事。

是很久之前她还在书院的事情。不,不是现在的明光书院,而是太苍山脚下的几间屋子。

那时候生活没有现在这么容易, 食物的获取就是个难题。好在还有地可种,也有鸡鸭可养。吃的不算很多, 但总算能天天吃个七八分饱。这在那时已经很奢侈了。

院子里有棵香椿树,长得很好,春天便总有椿芽吃。她喜欢那棵树,也喜欢椿芽, 天气好又有空的时候, 她会站在树下,盘算椿芽什么时候能摘。

没过几年, 小师弟来了,主动接过了摘椿芽的重任。

她梦到的是他第一次摘椿芽的事。

是午后,春天的香椿枝叶摇摆。她站在树下打呵欠, 泛着春困。师弟已经左跳右跳地上了树, 只留下一句:“师姐,你稍等。”

她困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叫大师姐。”

小小的师弟很固执:“师姐。”

来去几个回合,她也就随他了,只说:“多摘些椿芽。”

嫩绿泛红的鲜芽缀在枝头,一簇簇的到处都是,就像食物非常丰裕似的,很让人喜爱。师弟揪了几簇, 就想下来。

她不让, 说:“再摘点, 这哪里够吃。”

师弟有些不情愿, 露出不舍的神情:“摘多少?师姐吃得完么?”

“再摘些,又不光是我一个人吃。”

师弟还是抗拒:“摘太多,万一明年不发了怎么办?”

“还没摘到那样多啊。”她忍不住笑,“师弟,再摘一些吧。”

师弟只能妥协:“好吧。师姐,你想怎么吃?我给你做。”

“你?会做饭?”

“做得很不错呢。”

看他有点得意,她又忍不住笑,想了想说:“用来炒蛋。多炒一些,给书院里人人都送一份。”

师弟愣了一下,才继续揪椿芽。他一簇簇往背筐里盛,动作很熟练。可他有些不开心,摘了一会儿,又低头说:“可是师姐,蛋很珍贵。师姐吃一份,师长们吃一份,剩下的大可以拿去卖钱,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