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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40)

——哇!!

在人群小小的欢呼里,云大夫人心中蓦然生出一股怨怼和怒气。

其实她也知道,最好的办法是先让孩子回来,至于是不是,之后再辨认不就好?宁愿认错,也不能不认孩子呀。

可她能如何!她能怎么办!

这是什么样的场合,是云府宣读嫁妆、正式定下和聂家婚事的场合!

这孩子上来就愣头愣脑地说朱雀本《云舟帖》是她的东西,如果他们直接认了她的身份,岂不就是坐实了她的指控?

那云家的脸面怎么办?聂家的脸面怎么办?两家的情谊怎么办?

她敢这时候当众认她吗?她不敢呀!

现在二娘竟然还要当众拿走珍本……那和聂家的联姻呢?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她心里有怨,便僵立在原地,迟迟不肯开口。

也就在这时,云府里忽然又冲出几人。

“大嫂,千万别中了她的计!!!”

谁又来了?

人们不禁注目,见是两名衣着华贵的男女被簇拥着奔出来。那妇人上来便哭,一把搂过了呆呆的云三小姐。

“——我可怜的阿容啊!”

云三小姐猛一下颤抖起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爹,娘!”

云三爷则昂着头,走到最前面,威严地盯着云乘月:“吵吵吵,有什么好吵!根本是毫无争议的事!”

“你这孩子!即便你说的是真话,又如何?”他痛心疾首一般,“真话,就一定是对的吗?”

云乘月眉头一抬:“哦?”

她没察觉,自己这神态、语气,有几分神似某位亡灵帝王。

而亡灵帝王本人也没察觉。

他光顾着看戏嗤笑了。

云三爷大义凛然,一副全无畏惧的模样:“就算你是二娘,就能证明朱雀本《云舟帖》是你的吗?”

“不能!”

“对,朱雀本的确是二嫂带来的东西。”

他点点头,话锋一转,一副不屑与她计较的模样:“可二娘啊,你要知道,你二嫂早就将朱雀本给了二哥,二哥又给了家里库房。”

“所以,这朱雀本早就是云家的财物,给谁陪嫁,都是云家的自由!”

“这是云家的公产,哪里是你的东西!”

云三爷顾自说完,又顾自对四周拱手,清俊的面容带上笑容。

“诸位,实在抱歉,这是府里孩子们的一个误会。”他笑道,“今日一切如常进行……”

——噗嗤。

一声轻笑。

是谁?

云三爷茫然着,却忽然发现大部分人都立即抬头,眼睛晶亮地去看那楼上的姑娘,没几个人听他说话了。

——又笑了!

——真好看啊!

云三爷才明白过来,那一声笑是云二。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抬起头。

然后自己也愣了一下。

……还真是挺好看的。

云乘月笑过了,又沉下神色。

“云三爷认了我的身份,很好。”她冰冷道,“可我们何必废话?难不成嘴上说说别人的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云三爷有些恼,想也不想:“你还不是只凭一张嘴就……”

云乘月道:“官府文件。”

“……什么?”

“朱雀本的《云舟帖》在谁名下,有登记的呀,云三爷。”

云乘月又笑了。这是无奈的笑,也是感慨于对方的愚蠢的笑。

她对徐户正微微颔首示意,又不紧不慢道:“今日云家想将财产过户给聂家。既然要过户,云家手里、官府手里,必定都有一式两份的财产登记文书。”

“除了财产文书,还有一式两份的婚书。”

“一式两份,都写得明明白白。今天出嫁的本该是谁,而朱雀本又究竟是谁的财产,我们现在看一看,就一清二楚了。”

云三爷的脸,一瞬间变得比他妻女更白。

……他怎么把官府文书给忘了!

现在和徐户正商量一下,还来不来得及?

徐户正瞥了他一眼,晃了晃头,又给自己塞了两粒元灵丹。哎,今天托着这书文之影,可费了他老大力气。可他看得真痛快,值!

“嗯,那就看看文书是如何写的。”徐户正装模作样地挥挥手,对下属说,“翻一下,将朱雀本的财产登记文书、两家的婚书,都给找出来。”

他又看向云家人。

“云大夫人,”他拖长了声音提醒,“云家的文件,也拿出来看看吧?”

云大夫人默不作声。

好一会儿,她才微微地点头。那副苦笑的模样,俨然是已经被愧疚压垮,不得不颓然认命。

“罢了,罢了。”她低声说,疲惫而沧桑,“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辩了。”

云家难道还能去否定官府存的文书了?那才真是将自家名声踩在地里去。

一时间,场上只剩窸窸窣窣翻找文书的声音。

人们伸长了脖子,等着最终的结果宣布。

尘埃落定。——云乘月暗中舒了口气。看来今天的计划还算顺利,到底没有用上备用的一招。虽然白做工让人失望……还是比继续浪费唇舌好。一直说话也很累的。

她等着徐户正宣布文书结果,暗忖,这事也该暂时告一段落,等身份、财产都要回来,再将婚约作罢……或者以此为筹码,让云家去查真凶?

这样似乎可行,那她就能轻松许多。

云乘月有点高兴,眼巴巴看着徐户正的动作,只希望他再快一点,这样她就能早点回去躺着,忙活了大半天,真是累。

想归想,她面上保持不动,落在旁人眼里,她的姿态便一如既往的优雅。

这时,夕色愈浓。

秋天是色彩缤纷的季节,连夕阳的颜色也更醉人。

醉人的橙红镀在青瓦白墙上,也笼在少女身上。人们望着她白衣蓝裙,额头一点金色紫薇华胜,长发翩然,只觉她看向谁时,便恍如飞仙一瞥。

聂二公子就生出了这份联想,不禁微笑起来。温润清俊的谦谦君子,现在竟笑得有几分傻气。

他想,她要回朱雀本,必定是为了拿回婚事。

所以,她就要嫁给他了。

如果云乘月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吓一跳——哪个想嫁你的人会当场闹这么难看?虽然她还没明说,但大家心里不该有点数?

但,其他人还真没有。

虽然云乘月计划得清清楚楚,但她到底忽略了两件事:第一,云聂两家是浣花城名门,聂二公子是无数人心中的神仙归宿,人们总觉得没人不想嫁他。

第二么……她的表现太有条理了点。虽然她自己将云二小姐的过去分开看,更多同情唏嘘而非感同身受,可落在别人眼里,就理解为她是迫不得已、无可奈何,这才克制着百般伤心,鼓起勇气站出来。

于是,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她云二小姐是为了讨回婚事才站出来的,现在她大大方方拿回身份和遗物,也就成功地讨回了神仙夫婿,真是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