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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321)

薛无晦沉默片刻,淡淡道:“她离开了。”

乐陶一愣,大惊:“啊?难道说陛下又成了……”孤家寡人?

还好,女将军聪明地把那句不敬之语咽了下去。

陛下瞥她一眼,眼神还是冷冷,语气也还是淡淡:“她去做她自己的事,求她自己的道。无需用杂事打扰她。”

好似无动于衷。

乐陶再一愣,眼中那点轻松愉快消失了。她迟疑半晌,重新屈膝,恭恭敬敬地说:“可是陛下,臣还是以为,既然陛下答应过皇后殿下不再隐瞒,就该言出必行。”

“哦?这是指责朕失言了?”

女将军微微一抖。但她坚持住了。

“臣不敢。但……臣也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低着头,一鼓作气,“臣一直明白,陛下宅心仁厚,总是默默为臣等做打算,可是,皇后与陛下夫妻一体,她不是臣这样死后还需要陛下庇护的无能之辈,而该是和陛下并肩作战的战友。皇后她也不是愿意缩在别人身后的人,陛下应该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还自以为是地教导起朕来了。”

这话说得讽刺,但听上去,陛下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乐陶稍微松了口气。

“罢了。等云乘月回来,你也好,申屠,其他什么孤魂野鬼也罢,爱跟她说什么就说什么。”

乐陶立即高兴起来:“是!陛下圣明!”

“下去吧。”薛无晦摇摇头,“乐卿辛苦,自去歇息。大梁即将有大动作,孤魂野鬼你不必再管。朕……”

不知道为什么,他迟疑了一下,好像对自己即将说出的话抱有疑虑。这位陛下很少会这样。他很少像这样,对自己做出的决定犹豫不决。

乐陶只敢等着。

终于,陛下还是说了出来。

“朕有一具栖魂傀儡。”他下定决心,语速变得很快,“乐卿,你去北部苍州,叫申屠一起,帮朕……做一个活人的身份出来。”

如此如此,这般那般。陛下细细地交代了一番。

活人的身份?

乐陶越听越惊讶。事情倒是不难,就是很需要耐心细致,难怪要叫上申屠。可……这件事好像不怎么有必要?不对不对,陛下既然这样说,那就一定有必要,只是她看不明白。乐陶生前就很有自知之明:她适合当将军,却不适合当谋士。

有什么事她照办就对了。

女将军痛痛快快点了头。

最后,她还有一件事要问。

“陛下,臣斗胆,”她问得很小心,神态也变得非常严肃,“最该车裂凌迟的那个叛徒,已经找到了么?”

那个叛徒——千年前谋划了整个阴谋,又从背后亲手斩下陛下头颅的叛徒。

乐陶低声说:“臣一直想不明白。早在陛下立国前,我们这些追随者就立下道心誓,谁敢背叛陛下,便是五雷轰顶的下场。可究竟是谁,竟然有那等修为、那等手段,突破道心誓的限制,将陛下……”

她不忍再说,也不敢再说。

薛无晦的反应却非常平静。若一个人花了千年来怨恨、来质疑,那最终当他接受业已发生的一切,他就会获得远超常人的平静。

“办法总比限制多。不过,叛徒也付出了严峻的代价。”他甚至微微一笑,虽然这笑容异常冰冷。

乐陶蠕动嘴唇:“那,究竟是……”

“乐卿以为是谁?”

“从实力来看……言氏?或者班氏?”

“另有其人。”

“那……庄氏?”

薛无晦翘起嘴角。

“对了。但也不全对。”他微笑着,眼中闪烁着森冷的锋芒,“乐卿,你会知道的。”

……

假如云乘月能听见薛无晦和乐陶的对话,她一定会给女将军一个扎实的拥抱,告诉她她说得对,她讨厌被隐瞒,就算是麻烦事,也要让她自己决定推辞还是参与。

不过她现在顾不上思索其他。

这个静谧的后半夜,她正行走在后山的法阵中。

梦马在这里不管用,甚至显出了畏惧,她就收了起来。一柄玉清剑在手,银白的剑身散发光芒,照亮了她的前路。

其实,这里并不需要照明。

因为法阵已经对她显露真容。

在山外看起来,法阵像巨大的粗绳,而置身其中时,就会发现它们依然由无数字列组成。它们好似一条条活动的藤蔓,组成了一座深深的书文之森。她每往前走一步,这些“藤蔓”就自己移开一些,又迅速在她身后合拢。

她就这样一步步往里走去。

今夜她走了太多路。以往还能用飞舟替代一部分路途,但宵禁出游,哪能大大咧咧飞?

真是一步步走过来的。要万分小心,还得尽量快。久而久之,云乘月已经无数次汗湿重衫,又因为怕触发法阵,而小范围运转灵力,不让汗水滴落。

现在进了后山,法阵自动回避,她反而轻松一些。前路自开,她就没必要再小心翼翼,也无需再浪费灵力。

夜晚的山野并不安静。有风声,有虫鸣,偶尔还有飞鸟掠羽之声。没有了人类,自然其实一样热闹。

所以她走得还算惬意。

可时间一久,云乘月就觉得不对劲:她进后山的时间是后半夜,算来现在该是黎明,为什么天空依旧漆黑,只有星空运转?

她抬起头。根据星空的位置,现在应该是……

看不出来。因为每一个时刻的星星都在。它们一同在空中闪烁,仿佛是无数的时间和无数的轨迹重叠在一起,将时空平面化地展开。

云乘月很快想到了。难道这里是永夜?而之所以星空被设计成这样,恐怕是为了防止谁观星测命吧?

观星测命,是修士的基本功之一。不过大多数修士只能从星空中推算时间、天气和大概的气候,再厉害一些的,能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关于自己的命运——那就是所谓的“命轨”。

但即便看得到命轨,也只能看到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预兆,具体怎么解读,全靠个人推测——全靠猜。

就算让被关押的人看到真正的星空又如何?只凭观测星空,再强大的修士也做不了什么。否则,千年前的薛无晦就该算出自己的命运,或者算出别人的杀意。

真怪。

云乘月停下来。她回过头,看了看来路。那条路已经又被法阵掩盖,一点都看不见了。

怪是怪,也只能往前走。

她又往嘴里塞了两颗丹药,暗自感叹今天一夜真是走完了这辈子的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余生每一天都能躺着……

但现实是还要继续走。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了一点灯火。

灯火?

的确是灯火。一点烛光悬在窗户里,四周黯淡的轮廓说明那是一间小木屋。

云乘月定了定神,走过去。

木屋很普通。而且没人。出乎意料。

她先还谨慎地绕着屋子转一圈,等确定了这屋子没有什么不干净的气息,窗户望进去也没有人,她就小心地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