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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319)

无光的黑暗并不影响他的视觉。黑衣青年盯了一眼睡得很香的小麒麟,心想云乘月不带它一起的原因,大概就和他总是愿意瞒着她做事一样——不要让她涉险。他面无表情地想完,随手抓起小麒麟,将把它扔进了帝陵中。

接着,他又瞥了一眼桌上放置的绒毛黑兔,动作顿了顿。

“朕不能进去那里。”他面无表情地说。

绒毛兔子静默不语。

“进去自然不成问题,但朕还有要事须办。”

绒毛兔子翘着它那略带奸诈的三瓣嘴,依旧一言不发。

“何况朕不想再过多扰乱她的道路!”他略略提高了声音,好似愤怒。

绒毛兔子耷拉着长长的、软塌塌的耳朵。

他用力转身,不想再看这只让人心烦的兔子。

云乘月离开了,他又想了一遍这件事。她渐渐走向了那个正常的生者的世界,也会渐渐找到属于她的道路。所以……他该做些什么?

他分神了一刻,继而抬起双手。自然是做他该做的事。他冷冷地对自己说。

于是,隐秘的法阵在他脚下蔓延,每一道痕迹都是流动的黑色锁链。他站在中心,张开双臂,如同展开谕旨那般展开了无数纠缠的锁链;它们流动着构筑为四个大字——

——法天象地。

这是他的书文,是他千年前得道飞仙时的天启,是世上第一句“法天象地”。从此往后,所有使用这四字书文的修士,都不得不为他展开一道窗口,让他看见他们的言行、修为,乃至内在的品性。更何况那个人用的还是本就属于他的书文。

所以,千万不要随意写出大修士的飞仙书文。飞仙书文,又叫道级书文。何谓道?那是超越凡人认知的视野。

可笑在于,他的过往早已被人为抹去,以至于无人知道这一点——不要随意写出别人的道级书文。

当初他带着怨气苏醒,空有满心狰狞,其实并不确定谁是最凶狠的背叛者也是最阴险的主谋?十三州,十三个追随者,谁是忠臣谁是奸佞,谁是主犯谁是从犯?

“封氏已死,洛氏既诛。北部四州皆为忠良镇守。西南江氏袖手旁观。剩下唯有庄、李、班三家,可笑还有朕的母族薛氏,竟也逃不过嫌疑。可究竟谁是主谋?朕始终找不到你。”

直到那个人使用了他的书文。

直到这一刻。

“庄……不,不对。哦,原来如此。真不知道他究竟变成了个什么样的怪物。”

薛无晦露出一个微笑,眼里毫无笑意。他盯着面前的“法天象地”四字,盯着它们展开化为一面镜子,又从中呈现出无数扭曲的、旁人看不懂的符号。这些符号带来了无数信息,让黑衣的亡灵足不出户,也能掌控遥远之城中的信息。

“只有怪物能对付怪物。”

他阴森森地说:“正好,我也早已堕落成最可憎的怪物。”

一颗龙玺出现在他掌中。黑玉的玺钮上,栩栩如生的黑龙化为一团烟雾,融进了“法天象地”构筑的世界里。

亡灵的帝王缓慢而冰冷地念出这句话。

“——十三州州牧,听旨。”

这是唯有帝王能使用的招魂之术。他曾在苏醒之初使用过,那时他只感觉法术被阻拦,他想召唤的灵魂被拦在什么地方。

然而这一次,一切都不同了。

在大梁,在这片苍天之下的绵延土地上,在四面八方,在无数人看不见的漆黑之处……

有鬼火一般的眼睛,猛然睁开!

……

千里之外,北部边境。

青年同样抬起了头。他眼底有隐约的火焰爆开,但此时恰有流星经过,于是那看起来只想两点星光的倒影。

至少,一旁的少年就是这样想的。

“师父,发生什么了?”他语气很恭谨。

青年摇摇头:“洛小孟,我说了,我不是你师父。”

洛小孟沉默不语。

此时,两人都一身最普通的灰色道袍,站在星垂的大漠上,正像再寻常不过的修士。只是洛小孟满脸伤疤,下巴的骨骼也有些走形,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

青年——申屠侑——意识到,这是个固执的少年。他又摇了摇头,却没再坚持。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他向来温和平稳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欣慰和振奋。

洛小孟问:“师父?”

申屠侑犹豫了一下,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拍拍他的肩。“复仇的信号。”他微笑道。

洛小孟愕然片刻,旋即狠狠握住双手。

“是!”他低声而坚定地应道。

……

某处深山,一座废弃已久的山神庙里,有人正蹲坐在缺少神像的神位上。

她的手边放着几个陶罐,里面铺几层从神位下面掏出的土。这种土用来掩盖死气相当有效。几只鬼火状的死灵聚集在罐子里,悄无声息地吮吸空气中的生机。

“适可而止啊,别吸光了。这时候可不能被司天监给抓住。”

乐陶仰起头,笑出一排雪白的细牙。那笑容毫不友善,反而染着嗜血好战之意。

“不久之后,你们……我们都要派上大用场了!”

说到底,她也是从千年前的尸山血海诞生的将军啊!

第127章 关押

◎傅眉◎

白玉京, 深宫。

宫门掩映,台阶重重,往高处更高处而去, 直到一道缥缈云雾遮蔽了那个至高的皇座。

多年来,就在这道云雾背后, 皇帝惯于闭关清修,大小事宜几乎全交给朝臣和司天监。

但同样多年来,没有人敢忽视皇帝的存在。当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大修士高居于众人之上,众人便无人敢忽视那个存在。

可这一天, 前不久才露过面的皇帝陛下, 忽然从清修中睁开了眼。

这不太寻常。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然而修士心血来潮,便是事出有因。

皇帝掐算片刻, 不得其解。他又叫人领司天监星官来。

银白长发的辰星,捧着她的银镜,沉默地走进宫殿。她低着头, 越过雾气的屏障, 跪地俯首叩拜,始终不曾抬头。

她向来是个沉默乖顺的孩子,即便掌握着窥探万物的银镜,也从来知道敬畏天威。不像那个虞寄风。皇帝想起了某些久远的往事,露出一丝微笑。

遵照他的命令,辰星捧着镜子,引下岁星网星光。然而,她也一无所获。

皇帝淡淡问道:“你果真不知道?”

辰星微微抖了抖。她大概自以为不起眼, 可在高位者眼里, 她的害怕一览无余。皇帝又露出一丝冷笑。

“果然和岁星星祠……还有那未来的岁星星官云氏, 有关?”

辰星又微微地抖了抖。她好像想要抬头分辩什么, 可总算,她终究保住了她的沉默。

她点了头,回答说是。

“辰星,你心系司天监,关心岁星星官是不错。但你更要分清,到底谁才是连岁星也要俯首听命的人。”

皇帝不咸不淡地说,又顾自沉思片刻。他在回忆所有和那个女修有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