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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318)

“梦”字再次扭了扭,柔媚的线条舞动着,仿佛一个含情脉脉的眉眼。但旋即,它莫名僵了僵,很乖巧地放开“穿”字。

它飞了起来,线条拉伸,笔意如羽翼展开;无尽道蕴也纷纷落下,将“穿”字包裹其中。

两枚书文交叠而起,变成了一匹白色小马。这小马无脸无眼,轮廓却生动,四足轻踏,异常轻盈。

云乘月扬起右手。

玉清剑出现在她掌中,姿态宛如燃烧的火鸟。它剑尖一指,白色小马就跳了上去。

这是“梦马”。

一道薄薄的光幕洒了出来,将云乘月包裹其中;似幻似真,如梦如醒。

她迈前一步。

白色院墙静静而立。

院内已空无一人。

云乘月穿墙而过,同时也穿过了保护她也是阻止她的书院阵法。她手执玉清剑,让梦马的光严严实实罩住她。

夜晚的书院几乎是黑暗而寂静的。星月垂落,到人间时只余薄影,将一切轮廓混淆。

但在梦马展开的光幕里,她却看见了无数流动的、发着微光的线条。

不,那不是“线条”。那是无数细小的文字组成的字列。它们四处分布,好比无数环绕流动的光带,按照某种复杂的、被设定好的规律,不断运转。

这就是书院的阵法。

这些字列组成了严密的网。如果有人大大咧咧走过去,必定会被“网”住。可想而知,届时此人必定会被师长们捉到。

云乘月先站在原地,谨慎地四下观察。她试图找出法阵的起止点,却立刻发现这是徒劳:文字无穷无尽,字列绵延不断,根本找不到始终。

——不能仔细看那些文字,否则神思会被迷惑,识海会被入侵。一旦如此,就算没有撞进去,还是会被人发现。

冥冥之中,她脑海中出现了这样的印象。她决定听从自己的直觉。

好在,法阵虽然严密,但字列与字列之间依旧存在缝隙。

云乘月试探性地迈开步伐,小心翼翼迈进字列的间隙当中。她将剑紧紧贴在手臂上,屏息凝神,绷紧身体每一寸肌肉,并牢牢收束灵力。

就这样,她好像一条细长的、灵活的鱼,顺着法阵的空隙,不断前进。

直线前进,百步后偏左一分,再行二百余步,转向左侧前进……

避开前方的树墩,左侧有新发叶的花瀑,竟然也是法阵的一部分?那些花香竟然是以书文形式呈现而出……

连这边的屋檐倒影也是?

越走,她越严肃。

宵禁出游,她早已预想到会被法阵阻拦,现在亲眼见了,才知道这书院大阵如此严密,一花一草一砖一石,竟然都是法阵的一部分。白天它们只是平平常常、随随便便地堆砌在哪里,半分异样都没有。

总归是千年传承的明光书院。

云乘月的脊背和额头已经浸出冷汗,但脊背的冷汗可以不管,额头的汗水她却必须控制住;如果任由汗珠滑落,势必也会触动大阵,那她就要呜呼哀哉了。

连苦笑的功夫都没有,更别提看地图。好在这段时日以来,她做得最多的事就是行走、行走,不停地观察、丈量这里的环境。

现在她开始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和庄清曦交换宿舍。她碰巧住在知行峰山脚,距离后山入口不算太远,如果住在原本安排的峰顶附近,那可就……

碰巧,果真是碰巧么?

她心里滑过这个念头。没工夫细想,但她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一些人确实希望她能在书院里发现什么。

后山中究竟有什么?

当这个疑问再次浮现时,云乘月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离后山最近的入口。黑黝黝的山影伫立在她面前,不算高,却横亘了整个视野。

幽暗的夜里,后山好似一道绵延的城墙,又很像一个躺卧在地的巨人。

云乘月再次积蓄起一口深深的呼吸,再一点点吐出去。

白色的梦马一跃而出,轻盈落地。它站在地上,回头望她,又看向前面的山影,扬起前蹄示意什么。

云乘月点点头。她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她回头看去。在梦马的书文之力中,她望见字列密密麻麻,交织如茧。它们将她的来路牢牢包裹,留下的缝隙少得可怜。

等了一会儿,除了悄然运转的法阵之外,她什么都没看见。

云乘月略松了口气:庄夜果然不在。

想要摆脱庄夜的跟踪,果然只能趁宵禁。

那现在……

云乘月打量着前方。

在这严密的大阵和后山之间,却出现了一道大约半步宽的空隙。她正是站在这里,总算可以稍微活动一下肢体。

空隙背后,是书院严密的大阵。

而在空隙之前……

竟然是无数巨大的环扣和锁链。它们攀附在漆黑的山影上,既有火焰的明亮,又有月光的惨白;同样是无数流动的书文构造而成,这些一圈圈地排开,密密麻麻,把后山捆了个扎扎实实。

后山果然有法阵。看样子,也确实关押着什么。

但她该怎么进去?

如果是白天进入这里,她会走上一截,再不知不觉被传送回来。

那避开眼前这些“绳索”?可它们在山影上游动,好似巨蛇用力盘起身躯,一点空隙都没有。想来也对,如果里面真的关着什么厉害角色,谁会留下空子?

云乘月蹙眉片刻。

继而,她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想法:假如真的是书院师长引导她前来,他们会怎么做?

想到这里,她小心翼翼侧弯腰,捡起一片树叶。吹出一口气,那片叶子就晃晃悠悠飞向前方。

它穿过梦马的光芒,来到后山的法阵前。它继续向前飞。

咔哒——

有什么声音?可四周分明还是寂静一片。她再次绷紧了肌肉。她看见了什么?

她面前的“绳索”缓缓分开了一些,留出了一道空隙。地上没有铺设石砖,但那确实是一条道路,并且延伸向漆黑的前方。

咔哒——

那声音又响起了,仿佛催促她赶快前进。这次她分清了,那确实不是“声音”,因为它直接在她识海中响起来的。

竟然悄无声息地入侵了她的识海……?

这是真的有人指引,还是未知的危险?进,还是退?

云乘月抿紧唇角。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见月色早已隐没。从星星的位置来看,下半夜早已降临,而且黎明不远。

她原本只打算今夜出来看看情况,没有想到今天就能进山。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抓着玉清剑走了上去。

应该带上绒毛兔子的。云乘月不无懊恼地想,这样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她好歹可以把兔子的胡须扯下来泄愤。

她走了进去。

“绳索”悄无声息地合上,宛若从未开启。

……

时间且往回一些。此时云乘月刚才离开。

屋内灯火不亮。夕阳隐去多时,三月的夜晚便被清冷侵袭。一只苍白的、宛若雕琢的手伸出窗外,轻轻拉下了支起的纱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