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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283)

在高得不可思议的大门正上方,悬挂着一颗星辰。弯曲的、弧形的边缘围绕着它,表示这是流动的光焰。

云乘月凝视着那颗用木头雕刻出的、造型简单的星辰。玉清剑的白玉剑柄末端也刻有这个造型。一模一样。

“那是……太阳?”她问,忽然不确定起来,“那是太阳吧?”

“不。”

薛无晦抬起没有牵着她的那只手。他玄色的衣袖鼓满了风,飘动之间,那些凝实的死气飞出,化为漆黑的风。风往上飞,一直飞到高处,绕着星辰转了一圈,又猛地一蹿——

星辰下方,一块被枯藤缠绕、裹满尘埃的牌匾,倏然被这风荡开了层层阻碍,露出真容。

庄重严肃、线条平直的四个大篆字体,重现于此世的光明之中。

云乘月花了一小会儿,终于认出了这四个字。

其为:

——岁星星祠!

一旁,薛无晦也凝视着那牌匾,缓缓勾起了唇角。他在微笑,眼中也有怀念和感慨一闪而逝;但在这个微笑尽数流露时,他眼中便只剩下了“果不其然”的满意,和泛红的杀意。

他说:“千年以前,朕号令天下,修筑岁星网,以抵御异族侵扰。”

“岁星网以星海为守,以各大星祠为网。层层星祠力量交错,有如巨手,牢牢擎住人族上方的星海,不准神鬼重来。”

“而在各大星祠之中,除了甲乙丙丁四类层级,还有五曜星祠,乃岁星网最重要的统御。”

“其中,荧惑、辰星、太白、镇星四曜镇守东南西北四方,而中原核心,也是整个防御工程最重要的中心之位——”

他指着那牌匾,和那牌匾上的流焰星辰。

“——正是岁星星祠!”

如同呼应他的话,这沉眠已久的建筑物忽而一震,两道大门往内缓缓开启。

幽凉的风从中扑来,将云乘月包裹其中。她手中的玉清剑发出鸣叫,似乎颇为高兴。

“岁星星祠竟然在这里……难怪这里藏了这么多死灵,也难怪他们不与外界交流,也能存活这么久……等等。”

云乘月忽然反应过来,眉心跳了几跳。

“普通的死灵是死灵,要受国法击杀,可如果是有星祠供奉的死灵……”

薛无晦唇边微笑不动,眼中自有深意。

“不错。”他缓声道,更加提起唇角,“有星祠供奉的就不是死灵,而是鬼仙。”

“是这个国家明文规定,应当奉为座上宾的——鬼仙!”

……

“……这不可能!不可能是鬼仙,不可能是真的星祠!”

明光书院深处,山上宫殿里,忽然响起这么一声暴怒的喝叫。

是某一位飞鱼卫。

这些衣摆上绣着凶恶飞鱼的官员,惯来给人以冷酷沉默的印象,现在他们却好似要沸腾起来,而最先沸腾的就是这名喝叫的青年。

“这是伪造,必定是伪造!这是对国法的践踏,太子殿下……!”

“闭嘴。”

太子面无表情,用极轻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只是这么一句,那暴怒的官员却颤抖起来。他深深跪倒、深深低头,对着那尊贵殿下脚边的青莲叩首。

太子脚边还跪着另外一人。这人戴着面具,下半张脸有着清冷优美的线条。

此时,作为飞鱼卫之首,薛暗却好似什么都没看见;那白玉描金面具宛若就是他本身的脸,冰冷无波。然而,他的手指紧紧抠在地面上,倏然抠得指甲翻开、鲜血溅出。

他是该愤怒,飞鱼卫都该愤怒。原本以为铁板钉钉的死灵,以及那包庇死灵的女修,现在竟摇身一变成了律法规定的座上宾……谁能接受?

明光书院的人可以。

短暂的呆愣过后,书院的师长们纷纷长吁出一口气,面上阴云尽散,欢喜之情油然而生。

不是死灵,果然不是死灵!这下看白玉京拿什么借口为难书院!

唯有老院长面色不改,还是那么优哉游哉地站在首处,只多捋了两下雪白的胡须。

太子望着他。

“王夫子早就知道?”

王夫子看他一眼,悠悠道:“任谁在世上徘徊千年,也能比旁人更多猜到一些事……对此,太子殿下难道不应该比老夫更清楚?”

太子那中正平和、清淡清秀的眉毛,动了几动。他眼神深深,其间涌动着各种旁人看不分明的情绪。

“岁星星祠……”

啪——哗啦!

那串被太子摩挲得光润的佛珠,倏然掉落在地,四散开去,又倏然化为粉末。

王夫子对他的异样视若无睹,还笑呵呵地问:“如何?看来乘月果然是被岁星星祠选中的继承人。太子殿下,这样一来,白玉京总不好‘拿她是问’罢?”

太子深吸一口气。

“不是什么人都能继承她的……”

当——当——当——

从某个方向传出了悠长的钟声。

这声音让所有人都面色一变。太子尤甚。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刺耳的声音,瞳孔一缩,唇边的肌肉都跳了两跳。

他猛扭过头,却见那银发的辰星捧着镜子缓步走出。

那钟声正是从她的镜子中传出。

银发星官面无表情,举起银镜。

“笔下有召,众人听旨。”

第115章 入学

◎新的约定◎

平静无暇的冬日晴空上, 象征皇权的金色光芒袅袅而散。天底下,只有不算多的修士听见了那金光中的号令。

在明光书院那名为“天地门”的广场上,众人也抬头而望, 神色各异。

这些人里,有几位明光书院的老师、助教, 更多的却是众位考生的同伴、亲眷、仆役等人。

和之前的空旷相比,此时的广场拥挤不少。场上拉起了各色帷幕,上面绣着不同的记号——都是大大小小的家族徽记。

这些全都是来自天下各处的世家。

其中,广场最中心、占地最广大、撑起的遮阳用的伞面也最华丽的, 是一家以白鹤作为徽记的家族。

在这家的中间, 又有一把最为阔气的伞,深蓝色绸缎作底, 上有莲花开合,中心一只白鹤展翅而飞,尾羽垂落, 化为巨伞四周流苏, 随微风冉冉而动。

在伞的荫凉下,一名女子静静坐着。

她身着豆绿衣裙,裙面色彩渐变,至裙边为墨绿,再缀以道道金色花草纹路,宛若以春日雨露为衣,生机盎然,极为清新。

再仔细看去, 便能发现, 那些金色的花草纹路, 实则为一个个笔画柔和的文字。它们清雅柔美, 矜持不动,只在微风拂过时,折射出一缕灵动清澈的光,

光是这衣裙,就是一件华丽精致、造价不菲的法器。

然而,女子并不在意这衣裙的华美。她的双手正紧紧揪住裙摆,将一个个精美的文字都捏得变了形,精巧的面料也皱成一团。

她本人也只顾抬着头。

一张薄薄的白纱覆盖了她的面容,只余一双水雾深深的眼睛,紧紧盯着天空,盯着那象征天子谕令的金光消散,又盯着那渐渐兴起的水墨笔画——观想之路终于要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