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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狩(64)+番外

这就是百口莫辩,一下子发展成了有私情……他无话可说,唯有默认,“请阿耶阿娘做主。”

反正兜兜转转,这前朝的预备太子妃,又成了本朝货真价实的太子妃,如果不出意外,他肯定是要娶她的。既然要做夫妻,就该说真话,但好像他的真话不那么动听,从她收回荔枝的动作可以看出,她又不高兴了。

他暗暗摇头,这女郎爽朗起来很爽朗,小气起来是真的小气,她也不动脑子想想,如果烽火狼烟中,他还有杀敌以外的兴致,那她以后怕是有操不完的心了。

不过懒得与她争辩,这好山好水当前,纠结那些做什么!

她呢,虎着脸站起身便要走,他迟疑了下,“你去哪里?”

居上举起十指朝他扬了扬,“满手都是荔枝水,那边有个小水潭,我去洗洗。”

他还以为她气得打算回去了,但听说去洗手,便没有多言,只道:“快去快回。”

当然她是不屈的,嘟囔道:“洗手都要管……”顺着小径往远处去了。

他没把她的气恼放在心上,知道这地方现在不会有外人闯入,便安然打了个盹儿。可是奇怪,等了好半晌也不见她回来,洗手应当用不了那么长时间,难道遇见什么事了吗?

思及此,隐隐有些担心,便起身顺着她的脚踪,往前寻找她说的那个小水潭。

乐游原是天然的园囿,前朝只在坊院周边设立界限,原上并未精心雕饰过,相较南坡的喧闹,北坡则安静原始得多。一路走,草木葳蕤,隐约看见不远处有个石砌的平台,平台连着一个两丈来宽的水潭,潭水很深,看不见潭底。那个扬言来洗手的女郎并不在,可一双鞋却留在了石台上,玉色的平头履,绣着精美的花草纹样,明明是女孩子贴身的东西,孤零零地遗落在那里,乍看让人惊惶。

“小娘子!”他四下观望,“小娘子……辛居上……”

没有人回应他,只有长风吹过草底,沙沙作响。

他急起来,听见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骇然回身看,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惊现,他死死盯住水潭,难道她落水了吗?

忙趴在潭边查看,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底杳杳看不穿,他甚至已经设想出了她落水的画面,八成是洗完了手又想洗脚,脱了鞋坐在塘边上,结果一不小心人往前倾倒,踩不到塘底,人就沉下去了。

他没有再犹豫,纵身一跃而下,潭水冰凉,比他想象的还深,他这么高的身量,入水后一下就没顶了。

还好范围不大,也只有两丈方圆。他潜入水底四下寻找,摸到水草和青苔,但没有摸到他要找的人。

不在塘底,没有落水,他遍寻不着,重又浮了上去。

一出水面便看见她蹲在水塘边上,惊讶地问:“郎君这么热吗?衣裳都不脱就野浴?”

此时的凌溯,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庆幸有之、欣喜有之,当然最强烈的情绪就是生气。

他咬着后槽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辛居上,你真有本事!”

居上愈发奇怪了,穿回鞋,轻轻拽了拽身上的青碧缬襦裙,纳罕道:“怎么了?你做什么咬牙切齿的?”

很好,她还能看出他的愤怒。他问:“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居上提了提手里的战利品,“我刚才净手,发现附近有兔子窝,好不容易抓了一只,晚间让典膳局做兔头吃。”

“那鞋是怎么回事?”他一边上岸,一边质问,“你抓兔子,为什么要脱鞋?”

居上道:“我脚心热,本想脱鞋涤足的,脱到一半看见有兔子,来不及穿上就追过去了。”

他怒极反笑,“好极了,我的太子妃抓兔子去了……”

居上看他那副狼狈模样,终于敢往自己揣测的那方面想了,“郎君,难道你以为我落水了,所以跳下去救我吗?”

这个事实,不知为什么说起来竟有些不堪。

凌溯觉得自己好端端的人,要被她弄疯了。

抬手捋了捋脸,他浑身都在滴水,又气又恼道:“若是可以,我恨不得从来没有结识过你。”

居上也没想到堂堂的太子,说救人就救人了,而且是在只有一双鞋作为佐证的情况下。但这份孤勇,这份热心肠,让她觉得自己此前没有看错人,他虽然凶巴巴的,但很有善心,人品也不算太差。

忙抽出手绢替他擦拭,把贴在脸上的湿发挑开,浸过水的凌溯,有种出水芙蓉的美好,甚至还夹带着楚楚可怜的感觉。

总之是来救她的,这份情一定要领。居上见他脸色发白,生出愧疚之心来,连连说对不住,“我没想到郎君会来找我。”

他懒得与她说话,忙活半晌擦不尽身上的水,又板着脸道:“你转过身去。”

居上只得依着他的话办,放眼望向远处碧青的苍天喃喃:“郎君,你好关心我啊,看来这亲没有定错。”

凌溯抿着唇不理她,脱下身上袍服用力一拧,水势倾泻而下。

可她又开始质疑:“你为什么不多走几步找一找呢,我离这里不远……”

这么一说,气血又上涌,他寒声道:“我喊过你,你听见了吗?一个人落进水里能坚持多久,你可知道?我若是不救你,你淹死了,我无法向右相交代,更要背负克妻的名声,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义无反顾下水了吗?”

居上被他吼了两声,没关系,这种情况下可以不计较。但她也弄明白了,人家比她思虑得周全,看见一双鞋,连怎么写讣告都想好了。

还克妻……这么谨慎,活该变成落汤鸡!

看来不必自作多情了,居上四下看了看,“我去找家丞,让他想办法把你弄回去,免得受了风寒。”

可他现在这样,怎么能够出现在众人面前?

到底不能声张,回到紫薇树下,把罩衣撑在日光底下暴晒。现在的天气虽快到中秋了,太阳余威犹在,只要晒上半个时辰,应当就干得差不多了。

居上在一旁看着他,他坐在毡毯上,脸色阴沉沉默不语。她忍不住伸手拽拽他的中衣,那柔软的料子紧贴身体,把身形轮廓勾勒得纤毫毕现。

“要不然我把帷帽借给你?”她好心地说,“你戴着帽子坐到太阳底下去,这样身上干得快。”

然后中暑,晕倒,成为她一辈子的笑柄?

他说不,“我就在这里,你不用管我。”

唉,气性怎么那么大呢,居上觉得男人真是矫情。但无论如何,人家都是为了救她,克不克妻另当别论,她很真诚地说:“我还是要多谢郎君的奋不顾身……”边说边扒拉脚边的兔子,一直扒拉到他面前,“这是我自己打的,送给你当赔罪吧。”

凌溯并不领情,但激愤过后慢慢平静下来,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怪她。

转开脸,他看着这寂静的山坳叹了口气,“算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以后若是去水边,带上你贴身的婢女,别再一个人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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