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风月狩(154)+番外

裴直气得瞪眼,从旁经过的商王一瞥他,眼中很有鄙夷之色。

快步出了朝堂,商王对身边的人说:“办事不力的狗,断然不能委以重任。酸臭文人一心爱在边角上做文章,我早说这种买卖不靠谱,他偏说隔山打牛正合圣上之意,看看,险些把本王也拖下水。”

凌溯在中路上缓步而行,微乜着眼,看前面的人脚步匆匆出了太极门。

一旁的凌洄问:“就这么算了?这次明明可以摁倒那老匹夫的。”

凌溯淡笑了声,“阿耶不答应,你摁不倒他。”

凌洄叹了口气,“以前的阿耶何等英明,如今江山在握,却变了个人似的,难怪阿娘称他是打脊老牛。”

凌溯道:“权势腐蚀人心,我有时候也想,他日我会不会也变成这可怖模样。若真是如此,望阿弟能即时点醒我,别让我走弯路。”

凌洄却笑起来,“哪里用得着我点醒你,你那太子妃就够你受的了。我同你说,那日我与石璞进了辛家大门,迈进门槛就看见她正挽着袖子,蹲在地上绑人。说实话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从未见过这样的贵女。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阿兄,若娶个整日娇滴滴,没你不行的女郎,那你这辈子可有操不完的心了。”

凌溯嗤笑了声,“你说起别人来倒是一套又一套,你自己呢?可有了心仪的女郎?阿娘很着急,催了好几次了,别让她总为你的婚事烦心。”

凌洄摸了摸后脑勺,“再说吧。以前战场上跑马,心野了,收不回来。如今天下大定,再让我松散一阵子,这么快就定亲,还要应付岳家,太麻烦了。”

凌溯摇摇头,踱着步子出了东阁门。

走在左藏库后广场上,他边行边道:“我心里有疑问,想去找右相讨教,下了职打算去待贤坊一趟,你陪我一道去。”

凌洄二话不说便道好,因手上案子还不曾了结,先回自己官署了,约好午后碰面,再往辛府上去。

凌溯回到东宫,静下来就开始想念居上。

就像女子跟了谁,便心有所属忠贞与于谁一样,自己变得如此眷恋她,即便昨晚上被迫鸣金收兵,也一点不觉得难堪。

不知她是不是也在惦念着他,那句扎疼她了,真是又可气又可笑,这女郎的脑子就是和旁人不一样。以前他设想过自己的婚姻,无非就是相敬如宾,生儿育女,但在遇见居上之后,很多事很多看法都发生了改变。他不要相敬如宾了,只要人间烟火。就算她不高兴了捶他两下,那也是夫妻间的小情趣,比戴着假面客套一辈子要好。

坐在案后,脸上不自觉浮起笑意,朝堂上的风云让他疲累,但想起居上便心生欢喜。

何加焉掖着袖子站在一旁,见太子殿下无端发笑,便知道好事成了。唉,不容易,铁树开花,太子殿下的快乐照耀了东宫。

“无遗!”正在何加焉感慨的时候,太子殿下忽然喊了一声。

门外的长史忙应了,快步进来问:“郎君有何吩咐?”

太子吩咐:“回去同娘子说一声,我过会儿与二郎一起去待贤坊,若是娘子愿意,今晚可以留宿辛府,问她要不要回去。”

长史心道太子殿下真是长大了,变得如此体贴。就像三朝回门一样,先慰一慰太子妃娘子的心,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遂轻快道声“是”,赶紧出门传话,让人回行辕,将消息告诉太子妃娘子。

居上得到消息时,正弯腰捡手绢。老天爷,就是那一弯腰,不便之处火辣辣地疼起来,这一日都让她坐立难安,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这个消息,倒是让她感到了一丝安慰,她确实很想回家。那日她跟石璞走后,家里人都为她提心吊胆,虽然后来派人报了平安,终不及自己回去的好。然后再一听。雍王也要去,这种事情她必须掺一脚,哪怕忍着痛,也得回家凑热闹。

“快,收拾起来,今晚回待贤坊过夜。”

吩咐完了,忙去镜前整理一下仪容。昨晚上这一折腾,弄得她半宿没睡好,眼下还有青影呢!赶紧拿粉扑一扑,遮盖一下,待一切收拾妥当,外面的马车也备好了。

艰难地登上去,又艰难地坐下,全程药藤都巴巴地看着她,“小娘子,看样子你伤得不轻。”

居上作势要打她,“不许胡说!”

药藤缩了缩脖子,“婢子就是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忍住没动手的?”

说起这个,有些心酸啊。居上道:“因为我喜欢他嘛,这种事,怎么能打他,打坏了怎么办!”

英雄气短,绝对的英雄气短。药藤感慨良多,果然喜欢上一个人,自己受点小委屈也是可以包涵的,以前的小娘子快意恩仇,可不是这样的。

好在居上在家里人面前起坐如常,半点没有露馅,杨夫人见她好好的,心便也安了。

大家在暖阁里坐着,顾夫人道:“都怪那日我们赴宴去了,要是在家,说不定还好些。”

居上摇头,“人到了门上,谁在家都不顶用。”

韦氏道:“这存意殿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怎么如此轻易就上了人家的套,险些连累咱们家。”

一个人被关了太久,或许已经半疯了。他一心认定她在火坑里,出来就想带她私奔,说不上来是重情义,还是没脑子。

环顾一圈,居上不曾看见长嫂,便对阿娘道:“我去看看阿嫂,这件事,怕是让她伤心了。”

正说着,见弋阳郡主的侧影走过窗前,很快便进了暖阁里。她抓住居上追问:“存意怎么样了?这回还能活命吗?”

居上不太好回答,迟疑了下方道:“听天由命吧。”

郡主闻言哭起来,“我的那些兄弟已经死了半数,我过上一阵子便会接一个噩耗,这样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干脆死光了,也就太平了。”

韦氏上来劝她,搀她坐在软垫上,一面道:“阿嫂,说句僭越的话,我们都是出了阁的女子,既然有了家业,还是要以夫家为重。不是说不向着娘家,娘家已然无可挽回了,那就过好自己的日子吧,尤其你如今还怀着孩子。”

居安眨着眼问:“阿嫂,你不恨长姐吧?”

其实大家一直委婉说话,这个问题在心里盘桓,却没人问出口,也只有居安这傻子这样直戳人心。

弋阳郡主微怔了下,到底缓缓摇头,“阿妹若不这么做,辛家可能会因此受牵连。我今日还能好好活着,是阿妹成全了我,要是有心之人调转话风,说存意是为见我而来,那我才是百口莫辩,拖累了全家。”

忧心忡忡的杨夫人到这时方松了口气,拍拍郡主的手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你们姑嫂要长长久久处下去的,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弄得生了龃龉,让大郎夹在其中不好做人。”

郡主掖了泪道:“大庸没了,幸得全家不嫌弃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待我,我要是不知道感恩,就白做一回人了。”

上一篇:富春山居 下一篇:悬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