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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狩(146)+番外

内侍领命承办去了,殿中的夫妻楚河汉界各自坐定,圣上面色不豫,不想多看皇后一眼,皇后亦是如此。

其实圣上心中还是有些把握的,这位长子从小机敏,这两日发生的事,他多少已经看出端倪来了,若是当真依着父皇的喜好行事,他就应当主动撇清与辛家的关系,先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

至于对面的皇后,圣上如今头疼得很,皇后对他有很大的成见,原因就出在先前封爵的事上。

他承认,自己是糊涂了,耳根子一软,做了错误的决定,但发现皇后震怒后,他立即采取补救措施,可惜并未获得皇后的原谅。从那次过后,皇后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又不便招惹她,只好少见为妙,敬而远之。

不过夫妻之间尚可以拉锯,事情出在太子身上,就必须以社稷为重了。皇后不想得罪辛家,那也容易,尽可能将辛氏族中女郎指婚皇亲国戚,也算周全了辛道昭的面子。但太子妃这个位置,断乎不能再落于辛家了,太子还需考验,更该忌惮人言可畏。

内侍很快进了东宫,可惜恰逢太子出去办事,等了好半晌才等到他回来。

凌溯听说圣上召见,随手带上了狱中刚画押的证词,快步迈出了丽正殿,边走边吩咐詹事:“给二郎传话,让他即刻去神龙殿。”

何加焉领了命,踅身往崇教门上去了。

凌溯赶至神龙殿,见父母在殿上坐着,彼此关系仍旧没有缓和的迹象,各自脸上的表情都紧绷着。

他上前行礼,唤了声阿耶,“阿耶传儿,恰好儿也有要事禀报阿耶……”

圣上如今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只道:“我与你阿娘为你的事争论了半日,没有丝毫头绪,干脆传你来,问一问你的意思。”

凌溯道是,“听阿耶教诲。”

圣上还是那番话,“昨日种种你都知情,辛家女虽然有急智,将自己从漩涡中拉了出来,但高存意登了辛家门是事实,左威卫闯进辛府拿人也是事实,坊院内外的百姓都看着,这悠悠众口,究竟怎么堵?朕的意思是,这门亲事莫如作罢,另选高门贵女联姻,对你的体面也是成全。”

没等凌溯说话,皇后反问:“那行辕四个月相处,如何给人交代?咱们是帝王家不假,人家女郎的名声就不重要吗?退了亲,让人家如何是好?”

圣上被她的步步紧逼弄得十分气恼,从榻上扭过身来,大声道:“我在说国事,你总与我纠缠那些人情世故做什么?”

元皇后道:“国事当前,人情世故就不值一提了?家国家国,连家都动荡不安,何来治国妙手!”

圣上被气得不轻,恍惚想起小时候,自己被她压在石垛子上饱以老拳的过往。

当初凌元两家是世交,他们二人从小便定了亲,来往很是密切。皇后比他大三个月,同样的年岁,却足足比他高出半个头,手长脚长,揍他易如反掌。后来男人家个头拔得快,十一岁那年总算超过了她,但隐约的畏惧总是存在于骨子里,直到现在也是这样。

大手一挥,不想理她,“你别与我费口舌,听大郎怎么讲。”

站在地心的凌溯呵下了腰,“儿不能与辛氏退婚。”

圣上火冒三丈,“何故?”

他平静地说:“因为她怀上儿的骨肉了。”

第69章 元月十八。

这消息震惊了帝后, 圣上惶然看了看皇后,皇后则是惊喜交加,霍地站起身道:“真的吗?果真怀上了?”

凌溯说是, 答得脸不红心不跳, “前两日刚诊出来的, 因正逢阿耶寿诞, 没能抽出空来向阿娘回禀。且殊胜说,这种事丢脸得很,本打算瞒上一阵子, 等亲迎过后再回禀大人,要不是到了这样关头,儿也不会说出来。”

元皇后自然欢喜非常, 合上双手朝外面的长天拜了拜,“阿弥陀佛, 咱家大业已成, 却还没有一个孙辈,我每每想起这件事就着急。现在好了, 有了指望, 想是列祖列宗保佑, 给我定心丸吃了。”

但圣上呢, 面色凝重,照旧十分不满, “果真这样, 那就降为良娣吧, 另聘个德行无可指摘的, 册立太子妃。”

结果这话遭到了皇后的反对, “陛下是嫌朝堂上过于太平了吗, 偏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册立太子妃不是儿戏,如今又有了身孕,从太子妃降为良娣,难道陛下的初衷,是想逼右仆射辞官?”

新朝方建立不久,朝政上还需辛道昭助益,就算要打压门阀,也是将来的事。圣上被她诘问得心烦,蹙眉道:“朕没有逼右仆射辞官的意思,但大婚之前怀了身孕,岂不是更证明辛氏德不配位?”

“陛下就是想换人,倘或不为换人,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她有孕了?”皇后长出了口气,又道,“设置行辕的初衷,确实是为两个孩子婚前交心,但会出这种事,也是情理之中。年轻的小儿女,朝夕相处不越雷池半步,果真这样我还要担心呢!陛下登极前,是在民间长大的,民间尚不许婚前养出庶长子来,陛下倒好,竟要把太子妃降为良娣。这么做既辱没了长孙,也为难后来者,长安城中的贵女,没有一个愿意进门就当嫡母,纵然许的是太子,也别指望人家谢恩。”

所以这件事的可行性是半点也没有了吗?为了这忽然冒出来的孩子,原本的计划也要全部被打乱了。

圣上心中很是不平,但事已至此,不便过度追究,暂且也只好这样了。

这时听见门上向内通禀,说雍王来了,转眼便见凌洄迈进了门槛,向上行了一礼道:“阿耶,儿已将乱党全部擒获,送到大理寺狱中严加拷问,查出来的实情,令儿惶恐不安。那些乱党里,有半数曾经投身厢军,也就是说高存意从修真坊出逃,有本朝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圣上略怔了下,大有意外之色。

凌溯顺势将手里的证词呈敬了上去,“这是侦办官员送上来的口供,有五人交代确实受人指使,还有昨日捉拿高存意的左威卫中郎将石璞,向儿吐露了实情,那些人就是他安排的。事发之前有人以他官途不顺做诱导,引他监守自盗,将高存意劫出修真坊,而后向陛下检举东宫十率府勾连北衙禁军,构陷儿有反意。”他说着,退后两步跪了下来,“阿耶,儿生于凌氏,长于阿耶之手,十岁入军中历练,跟随阿耶出生入死,一片赤胆忠心。如今天下大定,权势惑人,儿日渐惶恐,不知何时就会死于有心之人的口舌之下。”

一旁的凌洄也跪了下来,拱手道:“阿耶生我们兄弟,战场上纵然马革裹尸,我们没有半句怨言。长兄有功于社稷,谦恭仁惠,军中无人不晓,愿阿耶无惑谗言,不令长兄蒙尘,就是对儿等的顾念了。”

手上的证词滚烫,圣上垂眼看了良久,颤声道:“竟有这样的事……”

凌溯略沉默了下,复又道:“一个月前阿耶获悉,高存意曾向辛娘子送过一枚长生结,阿耶还记得吗?这事可是已让阿耶颇为不满了?但这长生结,如今在儿手上,辛娘子当日便交给儿了,从来不曾隐瞒。其实昨日种种,儿早就有预料,隐而不发,也是为引蛇出洞。儿知道口说无凭,只有拿住了证据,才好向阿耶诉苦,求阿耶为儿伸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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