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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72)

只是那低抑着的笑容,却属实疯戾。

袁沧浪都看得微凛。

捋好了长发,滑落半肩的衣襟未拉起,魇魔终于抬回眸子:“想知道天檀木的下落,好啊。”

她一瞟蔺清河,“他进来,你出去。我就说。”

袁沧浪脸色顿变:“小师叔祖,不可!”

“哈哈哈哈,”魇魔捂嘴笑了,“蔺清河,你的小后辈好像很怕我吃了你呀?”

蔺清河抬眸,声清而冷:“我不会进去,你死心吧。”

“!”

魇魔笑容骤变得狞然。

封天石牢内一片死寂,空气犹如一根无形的弦紧紧绷着。

半晌。

蔺清河垂眸转身:“罢了。”

袁沧浪脸色顿时更难看:“小师叔祖,这件事事关——”

有外人在,余声终究未竟。

可也用不着说完了。

魇魔靠回冷冰冰的石壁上,不知是冷漠还是快意地笑着:“你的天人五衰,已经开始了吧?”

“——?”

袁沧浪震惊回身,死死瞪住魇魔。

那一息他差点忍不住出手杀了对方——在玄门也只有长老和最重要的核心弟子们才能知道的惊天大事,竟然被一个大魔轻轻松松点破了。

此事若传出去,三界必起波澜!

大约感受到他的惊骇,魇魔讥讽歪了歪头,又故意玩弄似的拿眼神掠过青色长袍侧影:“有什么好意外的?你们小师叔祖的身体,每一个地方,可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无耻魔头!”袁沧浪气得老脸通红。

魇魔盯着的那道身影,那个人,却从头到尾没有为她的话动过一丝波澜。

女人垂了眼,懒洋洋拽上了自己落下肩的薄纱。

无情道啊,不愧是无情道。

她魇魅之术的天命克星,她求不得的苦果,她命中注定的劫数。

一点自嘲剔过眼眸。

可魇魔的语气依旧是不屑的嘲笑:“天门之下第一人又如何,不破天门、不飞升成仙,终究是凡俗。而凡俗,皆有命数!”

女人垂了手,冷笑:“临死想起我这儿的天檀木了?怎么,打算用天檀木,重塑一具肉体凡胎吗?”

袁沧浪终于还是动了心气:“你……天檀木当真在你这里?”

“它在我手里留了万年呢,你们小师叔祖最清楚不过,否则又怎么会叫你们下幽冥去擒我?”

“你若不想,”蔺清河望进牢内,“便不必给。”

“师叔祖。”袁沧浪急切得踏出半步。

蔺清河视若未闻:“你说得对。无论给与不给,你为祸无数,作恶多端,玄门都注定会斩你神魂,断你轮回。”

“——”

魇魔眸子一颤,跟着也颤声笑了:“你们修无情道的,都这般冷血且无耻吗?”

“或许吧。”蔺清河低声。

“好,那我就告诉你,”魇魔恨得哑声,“天檀木已经不在我这儿,被人拿走了。”

袁沧浪几步跨到牢栏前:“是谁?”

“哈哈哈哈,我不想说,你猜啊?”

“…魔头!!”自觉被戏耍的袁沧浪气得快疯了,神识再度成鞭,只是这次再无之前半点容情留手,恶狠狠就要甩在牢中女子身上。

“沧浪。”

终究没能落下。

袁沧浪的手腕被一段无形气机轻轻拿住。

“蔺清河,你做这副虚情假意给谁看,嗯?”

封天石牢内,女人微笑,轻笑,大笑,然后疯癫地笑:

“你猜啊,被谁拿了?你真猜不到吗?——我说过他终会来的!这玄门,这三界,这芸芸众生,哪一个不是背着他的血债活到今日?!我早便说过,纵使化作恶鬼,他也会回来的!!”

“……”

半间吵闹,女人疯癫大笑。

半间死寂,男人沉默不语。

这死寂令袁沧浪头一回感到如此的不安,他小心回身,换作神识传音:“师叔祖,她说的人是谁?”

蔺清河轻轻叹声,阖上眼,他摇了摇头:“走罢。”

话声落处。

石牢外空气微动,那道身影已然消失。

袁沧浪迟疑了下,到底还是恢复禁制,然后跟了出去。

水牢外。

瀑布飞流直下,银白如练。

满山翠绿入目,水雾笼绕,格外神清气爽。

也是在现身的这一瞬息,袁沧浪忽然惊悟什么,惶然望向身前的人:“小师叔祖,您数千年前便臻至化境,却始终不得飞升,莫非心魔就是——”

“!”

话声被切断了。

像一柄无形的剑,天门之下第一人的剑。

蔺清河第一次眸起波澜。

他侧过身,秋杀满山。

“……”

袁沧浪僵在原地,背后冷汗浸透。

一两息后。

蔺清河淡淡垂回了眸:“今日之事,不必再提。”

“…是。晚辈,遵命。”

华天府,某空荡的食肆内。

在时琉的认知刚进行到“这个坐去天衍宗弟子身旁的男子看着怎么有些眼熟”的阶段——

大堂内就已经要打起来了。

准确地说,酆业没动,文是非没动,小道士也没动。

只有狡彘骤然化回原形,大约是本体十分之一都不到的大小,跟着戾然又血腥气浓重的一声嗥叫,火红迅影就扑向了邻桌。

前后加起来也只有几息。

邻桌天衍宗弟子里,为首那个天境巅峰的弟子余光见警,不由怒喝向刚下楼那男子——

“你竟敢领妖族来埋伏?!”

下楼的男子顿时变了脸色。他修为最差,离着也最远,几乎是瞬间就扭头要跑,连辩解都顾不上。

狡彘空中一甩,扭身就要先一爪撕了那男子。

身后冷淡声线便在此时作响。

“留下他,”酆业掀起眼帘,黑琉璃石似的眸里凝着一点冰冷沁骨的笑意,“我亲自处理。”

“是,主人。”

狡彘身影电转,飞快扑掠向那四名天衍宗弟子。

而那个下楼来的男子已经吓得面目狰狞,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可惜不管他怎么费力拼命连额头青筋都暴起,还是始终停留在原地,一寸未离。

恐惧和绝望变成世间最丑陋的神情,爬上男子的面目。

时琉终于回了神。

“他是当初那个……”少女不确定地停住话声,转头看向酆业。

酆业:“嗯。”

时琉终于想透:“你就是为了他,才说要和文是非同行?”

“他之前贩人,现在又贩妖,死不足惜。”

时琉:“那,下船后为什么不抓?”

“自然是为了钓鱼啊。”这句是文是非笑眯眯地说的,“他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喽啰,万一弄死了都得不到什么消息,岂不白费。”

他虽在笑,那眼神却可怕极了。

几句话间,狡彘那边的战斗已然结束。

四个天衍宗弟子叠麻袋似的摞成一沓,最上面那个,被狡彘厚实的火云纹形粗大爪子踩得死死的。

为首那个猝然吐了一口心头血,竟试图发出本命剑讯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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