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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70)

雪晚于是自觉补充:“虽然小仙子已入地境,但看得出是机缘提升,根本没正式迈进修炼道门。且她体质特殊,不加以引导实在浪费——而我,能教她‘人’的修炼法门。”

“人”字咬得极重。

在座三“人”多少有点被暗示了的意思。

酆业难能也沉默了。

——

他本体确实非人,生而赋位,也从未经历过地境天境化境再飞升仙界的苦修。

另外两只大妖就更不必说了。

大堂里仿佛无声也无形掀起的风雪气忽地散了。

“死劫”消了。

雪晚松了口气。

偏有个还不肯放过她的妖皇在对面,冷戾带笑:“那你今日出现在这里,难不成就只为了教她修炼、行善积德?”

“自然是为了行善。”雪晚把胸脯一挺,十分骄傲,“顺便再等个人,也是行善。”

“等谁?”

雪晚立刻趴回来,神色神秘兮兮,刚要说什么。

她忽地回头:“哎呀,来了。”

“?”

话声未落。

一行四人,统一着黑色剑袍,腰间佩剑,头顶束冠,神情凛然自傲地踏入大堂中。

正碰上跑堂小二拎着茶壶从后厨出来。

见了这一行四人腰上的佩剑,小二一愣,慌忙哈着腰迎上去:“几位仙师,因何大驾光临?”

“有空桌……吗?”

站在为首那弟子身后,开口的人说到一半,有些疑惑地扫过这整个大堂内只剩一桌的神奇境况。

小二没察觉,陪着笑脸:“刚收拾出来一桌,几位仙师这边请。”

小二快步带着,往时琉他们对面那桌过去。

确实是他刚擦出来的。

那四人迟疑地停在店门。

最先开口那个向着为首的人传音:“有些古怪。按惯例,他不该是寻个人多之处遮蔽些吗?这店里也太空荡了。”

“静观其变。晾他也不敢生什么心思。”

“是,师兄。”

佩剑的四人中,修为最高的已臻天境巅峰,又都是自视甚高的仙门弟子,这会神识传音,没一个忧心被旁人听见的。

于是桌旁,唯一境界低些的时琉都被酆业点握着手腕,将传音听了个清清楚楚,更别说其他人了。

“天衍宗,剑峰弟子。”雪晚传音。

妖皇笑得邪气且不屑,“这就是你要等的人?”

“别急,还有呢。”

“?”

小二安置好了邻桌新客人,拎着茶壶转身:

“几位贵客,你们点的新茶来了。”

随着他话声,越过小二肩后——

客栈二楼楼梯,走下来一位粗布麻衣的普通男子。

不是旁人。

正是让文是非追来此地的、在水幕中显影的那贼人男子。

一两息后。

文是非低下眼帘,血眸里杀意翻涌,人却笑了。

“好。好大一条鱼啊。”

“啊?”小二懵然,看了看桌上那盘鱼,“额,是挺大的。”

文是非声音愉悦又狞然:“你说,若是将它宰尽了,能把凡界多少条河染成血红的呢?”

小二:“?”

狡彘咬着肉插话:“不是跟你说,倒茶。”

“哎。”小二讪讪应了。

紫砂壶高高抬举起,细长清透的水流倾泻而下——

——

轰隆隆的山涧瀑布,如白练长垂,从玄门密林漫布的后山间,接天而下。

飞流直下三千尺。

而在那片瀑布削出来的山壁间,水帘之后,无数禁制藏着,玄门用以关押世间最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的地方——

“水牢”。

水牢最深处的地底,是一片封天石砌起的圆形牢狱。

封天石也是造化灵物中的一种,只不过它既不能提升,亦不能救命,唯一的作用就是封禁灵气。

这样一大片封天石砌起的地牢再加上玄门专设的禁制,再逆天的大魔,一旦被关入其中,没有外力帮助也基本无法逃脱。

只不过这里常年都是空置。

最近倒是住上了。

——三位太上长老同下幽冥,终于从魇魔谷将魇魔生擒了回来,此刻就关押在水牢最地底的封天石牢中。

圆形地牢从正中间一分为二,施了单向可视禁制的玄铁牢栏根根矗立,森严难破。

角落里,魇魔不知死活地缩着。

而通向地牢出口的另外半圆石室里,正中放着一只麻绳蒲团。

专门看守这一间牢房的弟子此刻就跪坐其上。

此地无声,连水牢外的瀑布落水声都难以进入,寂静得令人心冷。最可怕的还是漫长,漫长得好像断了生死,又或者已经死了而不自知。

玄门中都将进入此地视为噩梦。

也因此,只有犯了玄门戒律、受了重惩的弟子,才会被罚来水牢看管牢犯。

不过为了弟子们不至于生出心魔,基本隔几日就会有所轮换。

而这一回,看守地底这间牢房的弟子,却已经有十数日未曾轮换了。

某一时刻,封天石牢室外。

空气兀地波动。

两道着月白色道袍的身影忽然出现。

其中一位胡子凶脸,正是这趟同下幽冥的玄门长老,袁沧浪。

而另一位,面如冠玉,清冷如天堑难攀,眸眼极深又极幽远。他望人一眼,仿佛就能叫对方看尽人间盛衰悲欢。

无情道第一人,玄门太上长老之首,玄门小师叔祖——

蔺清河。

这是一个快要叫世人遗忘的名字,却又曾在卷卷古籍旧历、凡界烟云般千年长河里,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像时鼎天被称为凡界千年来第一强者,晏秋白被称为凡界年青一代第一人,时璃被称为时家第一天骄……

可蔺清河不需要。

天门之下,他就是第一。

数千年前凡界正乱,妖魔横生,玄门一剑定天下——那一剑就是断情剑。

剑主只一人,蔺清河。

也是自那以后,传出来的天下皆知的说法:无情道攻伐,同境无敌,所向披靡。

听见身后气息波动。

蒲团上,年轻的玄门弟子起身,对两位长老作揖。

“秋白见过小师叔祖,见过袁长老。”

蔺清河神色微显意外:“秋白怎会在此?”

玄门天骄、第一公子,如今被罚看地牢,传出去多半要在人间掀一场热闹。

旁边,袁沧浪没好气地翘了翘胡子:“他?为了替个不认识的小妖魂鸣不平,违抗师命,还自请了戒律鞭。要不是掌门师兄念他代玄门行走天下,任重道远,本该再罚去洗练池思过三年——来这儿清心三十日,已是从轻了。”

“水牢三十日,也不比洗练池三年轻了。”

蔺清河摇头笑叹。

他随手一拂,将晏秋白带起身。

晏秋白自幼就在蔺清河门下修习,一身脾气性情,许多处都像了蔺清河。

不过蔺清河修无情道,太上忘情,近在咫尺而犹远在天边,走哪都像自带霜雪肃杀之景的气质,却是和晏秋白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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