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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5)

连身后的药草圃都没顾上。

瘦猴呲着牙站在原地,笑容僵了会儿,他懊丧地挠了挠头,又带着怨气,弯下腰去,一把薅断了那几株可怜的药草里唯一开起来的小碎花。

他冷哼哼地:“小白脸有什么好,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将来上榻都得扶着墙……”

尽管念着,瘦猴还是把小碎花往兜里一揣,调头就跟上去了。

时琉匆匆赶到最里面的牢房。

兴奋得像野兽似的叫骂响彻地牢,囚犯们在这个阴暗的地底从不惮尽情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以及兽类一样残暴的野性。

而符元是他们中最恶劣的那个。

就如此刻,他正像个山野走兽似的怒笑咆哮,粗壮如象腿的腿高抬,又重重踢下——

砰!

砰!

砰——

一声重过一声,凶恶落在那个病态孱弱的少年的胸腹,他的身影就被一下下踢到墙根。

兴奋的嘶嚎将地牢门内变成一个斗兽场,疯子们在里面狂欢。

时琉的瞳孔颤栗得抖。

“符元——”

她听见自己微弱的呼声被埋没进那些兴奋的咆叫里。

墙角的少年似乎昏过去了,生死难辨,黑熊似的囚犯还觉得不够尽兴,在一众助威的呼喝声里,竟是抬起麻绳编织的草鞋,就要狠狠踏上少年的手。

那是足够碾碎指骨的力度。

隔着铁质的牢栏,惊慌欲退的时琉看见倚地的少年抬起了眼。

和那天一模一样。

冷漠,死寂,睥睨嘲弄,多冷清沁骨的一双漆目。他看眼前这一场盛戏,像个漠然路过的旁观。

可如果连这样的苦痛加诸己身也能视若无睹,那他还经历过怎样的地狱?

时琉攥着的手指松开。

兜帽下,少女低头,摸出了腰侧挂着的一串钥环。

……

酆业半阖着眸,一动未动侧躺在地,等这场由他故意挑起的施暴结束。

脏得很,但得忍忍。

肯忍这几只覆手就能碾死的蝼蚁跳梁,酆业只为了等那个负责善后的医者少女之后再来他身旁验伤——带着她身上没人闻到的,无上仙丹一样的清香。

没想她提前到了。

胆子那么小,可别吓跑,不然白费了他的忍耐布置。

酆业无声睁开眼。

穿过那些肮脏的尘土与蝼蚁们,他看见了铁栅栏外低着头的少女。

她紧收着下颌,兜帽下只漏着雪白的颈。

幽冥不得见的雪白,白得像段腻人指腹的羊脂玉,不知道是避光,还是天生的。

盯着那截纤弱身影,酆业眼底划过一丝冷漠又贪餍的情绪。

九窍琉璃心,即便放到万年以前,也是只存在于传闻里没人见过的东西。

多少大妖翻遍幽冥秽土,都求不得这“一口成仙”。

——

三界第一大补的灵物。

才不枉他准备了几日的漂亮吃法。

酆业正想着,耳旁忽起一声轻响。

他眼皮意外地掀起,视线掠向阴暗湿潮的牢门外——

“咔嗒。”

酆业一怔,牢门缓缓打开。

在一众凶神恶煞的囚犯的注视下,少女低垂着兜帽,竟主动踏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石榴来救你,你却想扒皮吃石榴子儿。

传下去,酆业没心。

第3章 丰州鬼蜮(三)

◎一只蠢狗。◎

纤细雪白的脚踝被镣铐锁着,丁当拖过地面,声音在地牢里回荡。

回过头的囚犯们诡异地安静着,凶狠嗜血的眼神也古怪起来。

他们看她像看羔羊走近群狼。

短短几步路,时琉走了很久。和面上的沉默安静不一样,她心里其实很慌,越慌也就走得越慢——铁链笨重,她得小心别摔着。

那个单薄瘦弱的小姑娘就这样垂着兜帽,很慢,但一步也没有停下地走到符元身旁。

墙根前。

所有人都在看着少女,以至于没人注意到,酆业不知什么时候懒支起身,斜侧靠在墙角。

这个距离下,“人形仙丹”已经算入了套。

酆业手掌下,此刻就虚扣着他专为她准备了几日的术法——确保这颗万年难见的仙丹即便从壳子里取出,也不会有气息外逸,生出异象而招致觊觎。

这个术法是酆业早年自创,名一叶界,未施放时是一片小叶子虚影。这【一叶界】看着简单,禁绝的却是天地造化——穷尽三界上数五帝也未必有人能像他这样轻易拈来。

可惜要近身施为,以他刚苏醒就重伤后的实力,准备起来还是要费些工夫。

能换回一颗完整的九窍琉璃心,怎么也不亏了。

只消一弹指,这一叶界就能强行将时琉拉入其中,到那时候,三界仅此一颗的无上仙丹,就可以由他独自一人尽情享用了。

酆业却未动。

虚握的玉白指骨懒懒蜷着,搭在血染的白衣上,少年人就靠在墙角,眸如沉渊,漠然又奇异地仰头望着身前女孩单薄背影。

他实在好奇,这只最弱小的蝼蚁是要做什么。

……怎么做。

时琉自己也不知道。

不必仰头对视她也能感觉得到,符元此刻望她的目光凶恶得已经快实质化了。

时琉很怵符元。

地牢里没几个人不怕他,从符元进来,重伤废在他手里的不计其数。

那些惨相历历在目,她自然怕,怕得指尖都颤。但还是摸索着,手指搭上挂在身侧的药草箱子。少女低着兜帽,从里面翻找。

符元见她反应,狞恶发笑:“丑八怪,你没见着老子还没收拾完他?等他待会快死了你再来治!”

“……”

囚犯们跟声笑骂,时琉却没答。

符元骤然消了笑,他虎掌一探,恶狠狠揪住少女的衣襟,几乎要将她整个提起来——

“爷爷我在跟你说话,你聋了吗!”

兜帽跌下,露出少女细弱的颈和面。那道长疤入眼,如白壁生暇,天工一刀妍丽尽绝。

符元愣了下,狞笑:“是不是想爷爷给你在右边再添一道!”

少女的手终于从药草箱子旁垂下。

一只玉瓶被她拎在手里,瓶子有些大,瓶身滚圆漆黑,与其说是药瓶,不如说更像只酒壶。

里面似乎装了不少液体,沉得女孩手都用力得生白。

“这个是我自己调的。”

少女的轻声落在牢狱里,像稀薄的光淌过阴暗的牢窗缝隙,“它叫…化骨。”

“——”

笑声骤止。

围观的囚犯们像被掐了脖子的野鸡,停得急的,都带出来了古怪的嘶声。

但此时没人顾得上。

离着最近的这圈囚犯紧盯着女孩手里的瓶子,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

墙根前,空地登时扩大了一圈。

符元神情也是一僵。

时琉在鬼狱里身份特殊,她几乎是这些还活着的囚犯们中最早来的一个。

除了年龄不符丰州州主秘法祭炼要求外,更是因为她小小年纪,却习得一手极好的医术——诊治疗伤不提,各种稀奇古怪的草木植物她都能如数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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