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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171)

托魔的“福”,他返仙开天门又力抗登天梯、强引幽冥入凡界,掀起来的前所未闻的天地异象,已经让整个凡界全都陷入恐慌。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天机阁关于魔头祸世的卜卦,原本还狼子野心集结在玄门四方的众仙门合盟,一日之间便如鸟兽散去,纷纷忙着稳固各自宗门大阵、纠结召回山外弟子,准备不日御敌去了。

原本迫在眉睫的玄门之劫,却是结束得如此荒唐。

晏秋白说起时,神色间显然也觉着无奈而心情复杂。但除此之外,他对那个魔的过分行事全无提起。

可越是这样,时琉越对他心有疚意。

然而,午时开天门之事已被魔通传天下,一时之间又找不到雪晚人在何处,时琉没有时间与晏秋白解开这个心结,只能继续留她的“遗物”——

昨夜之事让她看得清楚,如今的“业帝”行事之疯魔,怕是三界内也未必能找到个与他相媲美的。

她须得做好最后打算。

一夜过后,时琉终于从紫江阁的一处客居内出来了。

这一回,她传了剑讯回玄门,又去了时家议事堂。

没人知道她对两方说了什么。

赶在午时之前,时琉从时家的议事堂出来,见到了早已等在门外的晏秋白。

“师兄,”时琉连忙上前,“你一直在外面等…?”

“无碍。玄门受伤的弟子我已安置好了,掌门那边也交待过来龙去脉,没有旁事,多等一会儿便当散心了。”

时琉歉然望他:“对不起,师兄,这几日又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晏秋白淡淡一笑:“我确实不喜欢麻烦,但你的事,我不觉着是麻烦。”

“……啊。”

时琉正内疚着,忽想起什么,她从束腰里拿出一枚芥子戒,递给晏秋白:“这个,还给你。”

晏秋白怔了下,几息过后,他才眼神微黯地抬手接过去。

芥子戒躺在他掌心,执着地闪熠着光。

晏秋白望了片刻,低声:“只给我这个吗。”

时琉轻攥起手指,下意识避开他眼睛:“师兄小时候认识的那个时琉……我可能,没办法还你了。”

寂静过后。

晏秋白忽然轻声笑起来:“你想什么,昨夜分开前,不是你说的,有东西需要我转交给旁人?”

“啊,差点忘了。”

时琉惊回神,连忙从腕上的石榴旁的叶子里取出一枚玉简,递过去:“这块玉简里是我给那人的几封信,请师兄务必代我转交天机阁圣女,雪晚。”

“雪晚?”晏秋白意外,“你与她熟识?”

“嗯,她是我朋友。”时琉一顿,“因为她的身份和性格,有些事,我觉得还是她来做比较好。”

晏秋白轻叹:“我也不能知道?”

“不是不能,”时琉蹙眉,“是若我不在,师兄不知道,对你对玄门都会比较好。”

“…不在?”晏秋白像无意识地轻声重复。

时琉回过神,肃然摇头:“师兄,我决不会随他去仙界的。”

“为何?”

时琉一怔,她大约是没想到晏秋白会这样问。

短暂地犹豫了下,少女黯然垂眸:“因为我会害死他。”

“那他知道吗?”

时琉面色微白,惨然笑了下:“紫辰灭魔,世上还有几人不知道么。”

“他既然知道也依旧如此选,那是否是因为,”晏秋白轻轻一叹,“对有些人来说,你的意义大过许多。”

“……”

时琉怔然仰眸,不解而近肃然:“师兄应该猜得到,万年之前中天帝的陨落绝非世人传闻那般——那是一桩天大的阴谋,更是他背负万年的血海深仇,我如何能大过它?”

“我不知他,所以不便评价。”

晏秋白停顿了下,还是又开口:“我只是想,若我是他。”

时琉微蹙眉:“那师兄如何?”

晏秋白抬手,轻摸了摸时琉头顶:“他既已背负万年,所追所处尽是至恶至暗,若是有一日,那至恶至暗之地,忽然生出了一朵很小的花来……”

“比起万年仇恨,它是不大,但它是那片死地里万年来唯一开出的花。”

“我若是他,纵万死也会护它在身下。”

时琉愣愣听着,她很慢地眨了眨眼,不知缘何,眼底竟还生出点涩意的潮。

“一朵花虽小,但于他来说,那是一方菩提世。”晏秋白轻叹,“没人教他忘记复仇,但也不要因为万年仇恨,就剥夺他想走进光里的资格,那对他更是太残酷,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

时琉欲言又停,她眼底动摇的雾色快要凝作一泊湖,那湖清透如玉,又快要倒倾下来,化作场瓢泼的雨。

最后还是未能忍下。

一滴泪路过少女眼角,鼻翼,唇畔,最后跌进泥土里。

她闭了闭眼睛:“师兄,我——”

话声未竟。

天上阴沉透红的云兀地震荡,而后一息消散无影,不见金轮,却见万亩金光如山海倒倾,铺天盖地地挥洒下来。

一座巍峨圣洁的登天梯自金光最盛之处层叠落下,直铺到时家隐世青山之巅。

即便身在数千里外,依然能窥见那天梯仙境。

而时家内,议事堂前,平地疾风骤起。

晏秋白面前的少女转瞬就没了影。

晏秋白微微皱眉,侧身望向时家祭天台的方向,隔着庭院楼阁,他身影一晃,眨眼便至。

而那被染成金色的天梯就落在宽广的祭天台庭下。

梯尾,两道身影纠缠难分。

“酆业!”

时琉许久少有这般无措狼狈,任谁大概都很难接受,前一息还在被人开解得眼角垂泪,下一刻就突然被拽到大庭广众、四面八方不知道多少双修者远窥天梯的眼睛下。

魔却像未闻,他缓抬起手,指腹蹭过时琉被情绪沁得艳红的眼尾。

还未来得及坠下的那滴泪便被他捻碎在指腹间。

“……你哭了?”

时琉咬唇,偏开脸,哽声:“没。”

“让你离开他,你就这么依依不舍?”魔沉哑着声问,“若是我死了,你也会哭得这么难过?”

“——?”

时琉只听他死字已然气恼至极,几乎想干脆咬死他算了。

偏偏方才难过至极,憋闷的情绪这刻全数压抑在胸膛间,叫她呼吸都不顺,张口大概也是忍不住哭腔的。

于是时琉别开脸,忍着呼吸,气恨地想甩开他的手。

没能够。

还被眼尾也隐隐泛起红的魔捏紧了她攥起的手,给她根根手指打开——

他把她纤细五指死死按在心口。

‘砰,砰。’

时琉怔了下,回过头。

她看向自己指尖抵着的那人的胸膛。

——这是第一次,她听见了里面震荡急促的心跳。

魔低下头,额心抵着她的,那张清隽神颜此刻却被情绪汹涌迫得痛苦微狞:“你想跟他走?好,可以,把你还给我的这颗心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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