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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144)

两名时家的杂役弟子,正在远处的院落外清扫着地面,嘴里闲话却正聊着。

“扈从弟子便能住到一屋了?这位玄门仙才,行事还真非同小可。”

“这哪是什么扈从,我看分明是陪嫁。”

“哈?哈哈哈,也是,不过这玄门作风果然剽悍,连陪嫁弟子都是男的啊?”

“……”

时琉没听完,单那句陪嫁弟子一落,她就手腕一抖,忙不慌从酆业那里把手抽回来了。

魔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长眸微狭,侧过来睨她,神识传音里低低蛊人的:“扈从便算了……陪嫁?”

“他们乱说的,”时琉微绷,“况且,那时候你忽然开口,我也没有别的说法。”

“按俗世习俗,如何陪嫁?”魔笑得冷淡又煞人。

时琉挪开眼,当没听到。

“幸不会有真正大婚,”酆业顶了顶上颚,语气莫名危险,“否则,洞房花烛夜我是不是该一同上你的喜榻?”

“——”

时琉扭头,却还没来得及睖他。

前面弟子带他们迈出廊下,停在石阶之前,回过身作礼:“师姐,这便是议事堂。家主在堂中等您,请两位进吧。”

“嗯。”

时琉回过神,轻呼吸间便捺下心绪。

再抬眸时,少女神色阒然,眼神平寂。

她负剑迈上石阶,朝堂中走入。

迈过高门大槛,行经两侧的木质桌椅,时琉眼中,正对门口,端坐主位上的中年男子的身影越来越近,神态容貌,衣冠带履,分毫毕现般清晰起来。

时隔一年,她从普通的凡人之躯成为天境巅峰修者,神识修为与昔日皆是天壤之别。此刻步步迈近,她连时鼎天眼角处的细纹都能辨得。

可这张曾叫她无比希冀又彻底绝望的、本该在世上最熟悉的脸,此时看来,竟陌生得恍若隔世。

“父亲”?

那点单薄可笑的羁绊,最后一丝,也早断在魇魔谷中了。

少女停身,抱剑,略微躬身作礼——

“玄门,封十六,见过时家主。”

少女声音轻和,听不出半分恨意或者冷意,只有视之若空的淡漠。

“你便是封十六?”时鼎天放下茶盏,打量面前低垂着眼的少女一番。以他修为,自然能看出少女修为境界以及那蕴藏于身的剑芒。

时鼎天看了片刻,满意笑了:“果真玄门仙才,令人艳羡。”

时琉直身,安静垂眸:“不知时家主艳羡什么。”

“玄门圣地,广纳天下少年英才,这还不叫人羡慕吗?”时鼎天和乐笑着,“好在晏掌门肯割爱,愿意让你拜入时家,待两日后的良辰吉时,便为你行入族之礼——以你之天赋悟性,将来当为我时家表率。”

“身为玄门弟子,为玄门之安危思量,莫敢不从。”少女寂然答。

时鼎天仍是笑着,眼神里却略微沉了:“听你说来,若按你个人意愿,并不想入我时家族谱?”

时琉想了想答案与后果,便平静答了:“不想。”

“噢?”

时鼎天笑意微沉,上身前倾,“为何?”

“弃我之地,”少女安然抬眸,“我为何愿归?”

“你这话是什——”

时鼎天的声音,在他第一次望见面前陌生少女的眼眸时,骤然消止。

一两息后,他身形暴起,神色涨沉:“……时、琉?!”

来自化境巅峰的威压一瞬临身,如天地将覆。

而负剑少女立于原地,身形如剑清拔,神色却如常漠然。

她望着仿佛暴怒而不可置信的男人,停了几息,便兀然轻笑起来。

“您认错了。我不是时琉,我叫封十六,玄门宗主峰第五亲传,问天剑唯一继承者,亦是时家能以与玄门联亲的唯一纽带。”

字字如剑,锋芒冷彻。

而话声落时,少女不退反进,迎着那天地将倾似的威压上前一步。

时琉敛神,冷冰冰望着男人。

“如何,您今日还敢杀我吗?——义父。”

第70章 紫辰动世(十一)

◎道歉,——然后滚。◎

时鼎天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少女——

不只是这张脸,更是此时的神色与语气,若非那双眼眸他绝不会认错,那他此刻大概都无法相信这是他那个早该死去的女儿。

她望着他的眼神里不再有一丝孺慕或期盼,却也谈不上恨意或痛意,只有近冰冷的漠视。

像在看并不喜欢的花草木石。

难言的愤怒从时鼎天的心头涌起,他按着身侧的桌沿,指头在上面生生压出凹印:“你这是在威胁我??”

“随你如何想。”

“你当真以为——”时鼎天深吸口气,声音沉哑,“你以为你仰仗着玄门庇佑,我就不敢动你了?”

“……”

少女没说话,她原本将要垂下的眼角轻拎起点。

她无声而淡漠地看他。

这静默就仿佛已是一句讥诮的回答。

时鼎天神色冰冷:“除魔卫道是我凡界修者本分,你觉着,当日幽冥之事若叫玄门得知,他们会包庇你和你背后的魔头吗?”

“?”

时琉身侧后,酆业懒洋洋支起眼皮。

他有些难耐地叩了叩笛骨。

时家……

果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的存在。

若是放在幽冥时,时琉大约还会被时鼎天的话吓到。

可此刻,少女只轻勾起唇,眼神温凉如常:“晏秋白师兄不日将至,时家主不如试试,看你那时家家主的名号在他那里占得几斤几两,看他信你还是信我。哦,时家主若还是不死心,也不妨剑讯玄门,看玄门上下——信你,还是信我?”

“时琉!”时鼎天震怒,“你怎敢这样跟我说话?!”

“我有何不敢?”时琉安静反问,“怎么,时家主认为,时至今日,我还会将你当作父亲吗?”

少女唇角微牵,“那比起您不分青红皂白便对亲生骨肉痛下杀手的狠毒手段,您的心思,还真是天真呢。”

“——”

巨大的震怒之后,时鼎天竟是一点点平静下来。

唯独望着时琉的眼神依旧震骇而冰冷。

“好,好,你确实是长大了,已经能仗玄门之势,来我时家撒野了,”时鼎天狠狠阖目,再睁开时,眼神只剩冰冷:“我早当时琉死了,你不愿认也给我记住,你与我时家没有分毫干系,将来所作所为所担恶果,不要指望时家为你出头!”

时琉垂眸:“时家便是想,也不配为我出头。”

“……”

时鼎天冷厉看她:“既然如此,那你还要来时家入什么族?”

“玄门与时家的联亲,只有我才可能。”

时鼎天冷笑:“你觉得我现在还可能同意你入族?”

“不愿的是我,而时家主一定会同意,”时琉抬眸,冷淡平视他,“不然,仙门合盟灭了玄门之后,时家主认为,他们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

时鼎天脸色骤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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