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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小记(161)

卢八娘很高兴地看到河两岸的土地原本是良田,只不过早已经荒芜,但恢复起来并不是难事。几千年来,淮河两岸都是中国最肥沃的土地之一。

听司马十七郎说,大青山虽然荒僻,但也不是绝无人烟,山中本有一个山寨,是当地百姓为自保而建,共有几百人,面对先皇亲封的淮北王驾临,寨子很快就归顺了。除了实力绝对胜出,也因为司马十七郎占着大义,汉人们还是一心向着朝廷正统,归顺正是应有之义。

寨子的态度也让司马十七郎很满意,他对率众投奔他的木寨主格外礼遇,授予他校尉的官职,他手下的青壮依旧归他带领,将家眷老弱等并入军中的后营——这里正是随军的家眷们的所在。

有了立足之处,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多了。司马十七郎分派手下各将修建哨所,修营栅、造房屋、采矿冶铁、铸造兵器铠甲、巡营……

卢八娘先建了仓库,安顿了淮北军的所有淄重,每日发放粮草、组织家眷们缝制冬衣、浆洗衣物等等,她还从司马十七郎手中要了人、在大青山下种下一片冬小麦,又派人上山打猎、下河捕鱼、采摘野生果实。

捕猎队由桃花爹负责,他原本就是猎人,挑了些以前打过猎的将士,分成了十几支小队,从驻军的后山开始向大山深处逐渐进发,目标不只是获取猎物,也是清除附近的猛兽。

自天下人口凋零,动物们愈发肆虐起来,最初入驻营地时,就有军士被凶猛的野兽伤害的事情发生。听木寨主说,他曾带人路过一座小镇,打算在镇外的一家道观借宿,见道观大门洞开,一路问去无人应答,直到殿前却从里面冲出几只老虎,他们猝不及防,死伤了好几个人。后来才发现那个小镇早已经空无一人了。

这样的故事其实算不得什么奇谈,淮北这边的人都能讲出几个类似的,听说再向北,情况更惨,胡人不仅杀人,而且还吃人,把汉人叫做两脚羊,各种役使之余,在无粮时就直接宰杀吃掉。人祸天灾,天灾人祸,二者相互作用,总之淮河以北,生灵涂炭,千里无鸡鸣的景象并不少见。

桃花爹带着勇猛的猎手们将军营附近件的猛兽都消灭了,又收获了大量的猎物。至于捕鱼队,不只从军中挑了些水性好的军士,卢八娘还特别让她任命的队长在江边招了些渔民加入,人多力量大,多条渔船共同拉起大网,每一网里面的鱼就成千上万。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自然环境实在是太好了,各种野生动植物都非常丰富,打猎捕鱼的收获远超于想象。卢八娘命人将猎物加入到每日的伙食中,剩下的用盐腌制,做成各种肉干、咸鱼储存起来,只可惜手中的盐太少,要知道这时候的盐可是极贵重的物品。

卢八娘觉得自己一直非常节约用盐,但别人都认为她实在太浪费了,只是不敢反驳而已。其实卢八娘一直在等着丁桂的到来,所以在买盐上花的钱是最少的,她还让人用自己首饰抵押在淮阴城最大的盐商那里赊了上万斤盐,约定过春节前还双倍的盐。盐商本不相信,但顾及淮北王的势力,又有抵押品只得姑且听命了。

与打猎捕鱼一样红红火火的是采摘队,山里有核桃、橡子、红枣、榧子、野桃、山杏,还有各种菌类、木耳,进山的人每天都要背出一大筐,每一样都是食物物资。老弱人员还可以在最外围打草为军马准备鉰料。

妇人们被组织起来缝制军衣,他们从京城出发时还是秋日,现在已经进入初冬了,在天气寒冷前,所有军士都至少要发下一件厚袍,白日穿在身上,晚上盖着睡觉。

卢八娘懂得如何科学合理地管理,她设立的超额完成奖项,激发了所有人的热情,不论是制冬衣的妇人,还是打猎的男人,抑或采果实的老人小孩们,个个干劲十足,每天都有不少的东西送入营盘,卢八娘手下的几个负责验收管理的管事们也都个个忙碌不已,收下东西,计算数额,最后汇总成帐目报上去,王妃根据情况还会做些调整。

过了些日子,司马十七郎注意到了王妃这边的成效,他专门来看了卢八娘的奖勤罚懒措施,马上让各部分的人学习并贯彻下去,努力加快各处施工的速度。冬天很快就会到了,在此之前总要建成一座有充分防御功能的营盘,还有足够而且保暖的房子。

卢八娘在淮北军的地位越发的重要了,从帮忙收粮起,到粮食的发放,到所有的物资的管理,现在她成了名符其实的后勤大总管,这也没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司马十七郎手下,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她这样高超的管理调配物资的能力,回想当年,她前世最高峰时所掌握的经济实力远远超出眼下的。

卢八娘的权力之大,地位之重要,已经使做为主帅的司马十七郎必要时会正式地将卢八娘请到前营会面,与将领们在一起,共同商谈淮北军中大事。

眼下这种齐心合力开创事业的阶段并没有人说些什么牝鸡司晨之类的反对意见,世家的主妇也要管着大量的家事,现在的情况相差不多,虽然司马十七郎打出的旗号是先帝亲封的淮北王,但是他的实力也就是一个中等的世家水平,至少在淮北与陶尚两家相比还多有不及。

卢八娘在自己参与了管理之余,把跟随而来的几位世家妇人也都组织起来,让她们也分担些责任,读过书识过字的妇人论起才干比比很多男人都要高不少。上行下效,能干的女人也就都能为淮北军出力了。

细想一下,这里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实在是太缺人手了,女人顶上来也正常。

卢八娘参加淮北军的高层会议最大的障碍不是外面的男人,而是家里的这个小男人——她的儿子。旭儿已经缠她习惯了,差不多只要醒着就要卢八娘陪,而卢八娘总不能抱着他去做事吧,那么他就会大哭不止。

卢八娘前世没有家庭,所以她还真是第一次感觉到职业妇女的困境,那就是家庭和事业的矛盾。儿子处要用心,工作上的事也不能放松,好在她毕竟不用天天按时上班,很多事情又可以灵活处理。

这一天,卢八娘正在看帐目,司马十七郎突然掀起门帘进来,笑着凑过来看了一眼案上的帐本说:“陶家和尚家各送来一千石粮食,最近你又收了两千石,再加上肉干咸鱼坚果,撑过冬天是没什么问题了。”见屋子的人都识趣地走了,低头在卢八娘的脸上亲了一下,“王妃,真好想你!”

卢八娘嫌弃地推开他,“胡子长了,扎得人发痒。再有你是不是好几天没洗了?好臭!”说着用一块帕子扇了扇。

司马十七郎是从前营过来的,他平时住在那边的军营里,在这片陌生的地方,他必需随时防御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把军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在军中他根本就不洗澡不刮胡子,每次只有在来卢八娘这里住前才会收拾一番,听了这话,也觉得郝然,“我哪里有时间,刚巧要去后山,从这里路过就来看看你和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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