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家业(65)

她先前那个死了活该只是顺嘴。随后才惊讶起来。

“死了,也许是天意吧,年前他跟他们东家商队去关外收购人参和皮毛,回来路上叫鞑子给杀了,整个商队不留活口,我们连个尸体都没捞着。”李老掌柜红着眼喘着气道。

立时。李家九房三人都呆了。

李九爷死,虽说伤痛,但毕竟已是一大把年纪了。

可李景福,他是该死,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老八两口子如何承受啊。

李老掌柜揉了揉发红眼睛,随后却拿起一根筷子,用劲一折,啪就断了,接着又将一把筷子交给了李景东。转身弓着背离开了。

“八伯这是什么意思?”黄氏问李景东。

“八伯是要告诉我,李家每一个人就好象这一根筷子,单独一根一下子就被折断了。若是一把握一起,那是谁也折不断……”李景东喃喃着。

随后冲着金氏道:“娘,我回墨坊了。”

“回吧回吧,这恨了一辈子了,发现也没恨出个啥来。”金氏叹着气。也回屋去了。

黄氏推着李景氏出了家门。

…………

正午过后,贞娘就墨坊门口摆了一张桌子。

桌上一壶酒,几只酒杯,另一边是一叠子红包,那红色阳光下艳丽丰凡。

贞娘一马当先就坐那里。

“怎么办?”点烟马师傅同熬胶江师傅道,两人看着贞娘这边俱是一脸沉重。

“还能怎么样?递辞职信呗。”江师傅回道。

“这种情况下递。怕是没人愿意跟我们走,再说了这样走脸面可真都没了。”马师傅道。

“不递还有什么法子?我们跟田家合同可都签了,要是不辞。田家可不会放过我们。”那江师傅道,这种时候便是骑虎也得骑啊。

“也是。”马师傅点点头。又冲着江师傅道:“我们一起吧。”

“嗯,一起。”江师傅点点头。

随后两人朝着墨坊门口去。周围观望人都看着他们,那滋味不好受。

“贞姑娘……”两人上前拱手,递上辞职信。

“二位什么也不用说了。我明白。”贞娘点点头,随后给两人斟了一杯酒水。自己也斟了一杯,然后举起酒杯。

“这杯酒我来敬。”就这时,墨坊门口一阵声音传来,众人一看,是黄氏推着李景东来了。

“景东叔。”贞娘有些惊讶,却是高兴叫了声。

“愣什么?倒酒。”李景东冲着贞娘道。

“嗯。”贞娘重重点头,随后帮景东叔倒满了酒。

“这些年辛苦两位师傅,景东敬两位师傅一杯。”李景东接过贞娘递上来酒朝着两位师傅举了举。

“景东客气,是我们对不住了。”见此情形,马师傅和江师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事情已成定局,他们回不了头了。

贞娘又把红包递上。

两位师傅死活不要,这时候他们没脸再拿红包。

“拿着吧,或许对你们会有用。”贞娘微笑着道。

两位师傅没法子才接过红包,然后出了墨坊。

站墨坊门外,马师傅和江师傅长叹一声,他们有一种感觉,不久后,他们会后悔,而此时,墨坊再也没人出来了,显然,事先说好要跟他们一起离开李家墨坊人都不愿意走了。

“走了,别等了。”江师傅拍了拍马师傅肩。

“好,走了。”马师傅点点头,顺手打开了红包,一看这下,便涌起了万般滋味:“李姑娘仁义啊。”

“什么?”江师傅凑过去看,只见那红包里并不是钱,而是一张聘书,也就是说凭着这张聘书,马师傅随时都能回来。

江师傅也拆开自己红包,果然跟马师傅一样。

“我有种感觉,李氏墨坊必有再辉煌一天。”江师傅道。

☆、第五十五章 李进财的心思

“你给他们的红包里面是聘书?”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李景东望着贞娘问。

“嗯。”贞娘点点头。

“你倒是好心。”李景东道。

“也算不得好心,只是做人留一线吧,马师傅在墨坊里工作了十五年,江师傅也工作了十一年,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我这般摆在台面上的作为,实在是让他们的脸皮有些不好看的,只是我若不这般做,我们又会太被动,只得这般了。”贞娘道。

“也对,你倒是把你七祖母那一手全学来了。”李景东摇摇头。随后又转过脸正色的问贞娘:“好了,这些不谈了,你现在跟我说说,田家征那批松材,你要怎么做?”李景东坐在轮椅上问,这是目前墨坊迫切要面对的事情。

“这个只能给他。”贞娘冲着李景东道。

只是话音刚落,李景东手上的拐杖就往她的腿上重重一砸:“不行。”

贞娘痛的一阵龇牙,差点跳起脚来,有些恼怒,景东叔怎么随便打人呢:“景东叔,我知道你因着九叔公的缘故不愿意这批松材被征收,可如今田家掌着贡墨权,这是没法子的呀。总不能真让墨务局来封门吧,那样就真着了田家的道了。

贞娘说着,转折一下继续道:“再说了,田家征收这批松材怎么的也要拿出等价的东西交换吧。”

边说着,贞娘还边揉着脚,景东叔下手不轻哪。

她又哪里晓得,她爷爷之前跑李景东家狠狠给了李景东几拐杖,李景东这会儿是报复,赤果果的报复。

当然,李景东下手比李老掌柜的还是要轻些的。

“你以为我真的仅仅是为你九叔公的原因?我在墨坊干了几十年了。这点轻重拿捏不住吗?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松瘟时期!大面积的松树坏死,如今在徽州百年松已经是可遇不可求,而李家顶级的玄玉松烟墨,这种墨的烟煤材料就是百年松,如今制这种墨的松烟已经没了,而这种墨的库存也快见底了。一但这种墨断货,李家就得从这一块市场里退出来了,再加上李家的油烟墨比不上程家,如此一来,李家只能在低端的市场跟人竟争。可别的小作坊,成本怎么低怎么来,李家能这么干吗?李家几百年的信誉还要不要了?”

李景东一叠声的问。虽然脸上的表情仍很冷漠,但眼神却含着痛心。

“景东叔……”贞娘正要解释。李景东又举起手道:“交换?田家拿什么交换,多少钱财也换不回一个时机啊,你让田家拿松场砍伐权交换,别说这是在异想天开。田家便是同意了,我可以肯定,田家定会在这之前让人把所有成材的松砍了去,才把松场交给你,十年砍代权?一株松成长要多少长时间你算过没有?到那时你还能砍到什么?”

李景东好一顿说道,总算是把这些天憋在肚子的话说了出来。

“怎么异想天开了。如果是平时是不可能,可如今是松瘟时期,田家未必不肯。而就算田家之前把成材的松砍了又怎么样,景东叔,贞娘虽然要松场的砍伐权,但贞娘要的不是树,而是油。松脂油,埋在地里的松脂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