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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业(62)

“谢谢水伯。”别人好心,贞娘从不推拒,顺手拿起一个李子塞进嘴里,一咬,果然酸很,皱巴着小脸,然后冲着水伯挥挥手道别。

水伯看着贞娘瘦条身形:“这丫头,不容易啊,听说景福出事了,如今又是这么一个大担子,难喽,不过这丫头也是个不服输。”水伯唠叨着。

贞娘边走边嚼着李子,果然酸过之后还挺甜。

不一会儿便到了四宝街,路过墨轩时候,贞娘并没有进去,墨轩那边,她一时也顾不上,九叔公出事后,便是由九房二掌哥正言同邵管家女婿郑管事共同负责。

墨坊诸事烦多,墨轩这边她就不太插手。想着以前,墨轩这边有九叔公管着,七祖母也是不插手。

不一会儿,就到了墨坊门口,贞娘并没有马上进入墨坊,而是从另外一边进入了李宅。

“大伯娘,二伯娘,三婶,早上好。”贞娘跟着门房见来,见到陈氏等人正吃早饭,便行礼打着招呼。

“是贞娘来了?去了墨坊那边了吗?”陈氏问道。

“墨坊那边还没去,我想先来看看七祖母。”贞娘冲着两人行礼道。

“好,是个有孝心,青萍,你带贞娘过去。”陈氏冲着一边儿媳妇孙氏道。

“祖母,我也要去看老祖宗。”这时,九岁小天佑跑了过来,冲着陈氏道。

“好。让你娘也带着你一起去。”陈氏揉了揉小天佑脑袋道。

李氏七房,一门孤寡,如今就只剩下这么个小人儿,家里人都着紧很。

随后孙氏便牵着小天佑,陪着贞娘进了后院一个佛堂,佛堂边上有一个小间,就是七老夫人静养之处。

“也不知是不是做样子给人看。”一边田氏看着贞娘离去背影撇着嘴道。

“三弟妹,贞娘性子咱们谁不晓得?既然婆婆认定了她,那咱们就该相信她,少些猜忌。大家才能和乐,这些年还不明白吗?这种话我以后不想听到。”陈氏道,如今李老夫人昏迷。陈氏便是李家七房当家人了。有些话该敲打必须敲打。

“是,大嫂。”田氏一脸悻悻应声。

家里没了男人,女人倒没了太多争斗心思,大多时候都能相安无事。

贞娘此时站七祖母床前,七祖母依然是人事不知躺床上。嘴眼歪斜着,样子有些可怖,不过场都是至亲之人,眼中只有悲伤,没有害怕。

“七祖母,贞娘会努力。”贞娘冲着床上七祖母道。贞娘之所以过来。倒不是什么表孝心,而是为了鼓劲。七祖母对她看重,无疑就是她动力。

“老祖宗。天佑也会努力。”一边小天佑学着贞娘道。贞娘微笑揉了揉他脑袋。

小天佑却是棚着一张脸转转向一边,好一会儿又转过来,看着贞娘愤愤低声道:“他们说,你抢了我家墨坊。”

小天佑声音带着稚气责问。

贞娘愣了一些,然后嘴角翘起:“他们说?是谁说呢?那你自己怎么看呢?”

“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是我太小了。老祖宗不放心我,等我长大后我会拿回来。”小天佑抿着唇道。

“那你也得有本事,要是个没本事你可拿不走。再说了,你这身子骨太弱了,要想长本事,没个好身体可不行。”贞娘道。

小天佑跟自家三弟喜哥儿一般大小,只可惜,许是太过娇养,身子骨太弱了,太过文气,对于一个制墨人来说,这个可不行,制墨也是力气活。

贞娘说着,转身离开,墨坊那边还是千头万绪啊。

“怎么样才能有个好身体?”看着贞娘背影,小天佑急急道。

“每天早上,鸡鸣起床,绕着东仓跑个三圈。”贞娘道。

东仓是李氏墨坊堆放松材仓库,一圈话,得有个二百多米吧,三圈就是六七百米,够这小家伙喝一壶了。但相信,只要小家伙能坚持下来,好处是显尔易见。

“好,我一定会做到。”小天佑握紧拳头发誓。

“那我就拭目以待。”贞娘应了声,人便走远了。

李氏墨坊工房里,今天显得尤其压抑。昨夜一场火,今天墨坊各工棚都停工了,工人们都整理和洗刷着黑漆漆桌椅和墙壁。

几大工房师傅全聚一起,互相试探着几句,然后想着心思。贞娘到时候,几个大师傅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贞娘打招呼。

贞娘不管从年纪还是资历,那都被这些师傅甩几条街去,自不会让他们先跟自己打招呼,而是一进门,就先一步冲着几位师傅问好。

几位师傅这才松了口气,也回声好。

“邵管事,秦师傅,明天就是田家给三天期限了,关于田家征松材一事,咱们也得拿个主意,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同意话,是要钱还是让田家拿材料抵,这点咱们都得先统一一下。”贞娘客客气气冲着邵管事和秦师傅道。

“田家征松材之事,我想贞姑娘心里有数,倒算不得太急,反倒是眼前一事颇为头痛。”这时,邵管家起身道。

松材一事事关九爷,今天,李景东还没来上工,这事如今算起来已是八房和九房事情了,邵管事是不会插手。

再说前天夜里墨坊起火之时,贞娘同田公子对话邵管事是听到,心里已经大约明白这贞姑娘决定,松材肯定是要被征,接下来只不过是讨价还价事情,反倒不急。

“哦?什么事?”贞娘问。

“你看看这些。”邵管事拿出一叠子信来。

贞娘接过,打开一看,全是辞职信。

☆、第五十三章 罗纹石

“邵伯,这些信该如何处置?”看完信,贞娘问邵管事道。

“怎么处置自然听贞姑娘,好是能留下,这些师傅都是有着好技术。”邵管家斟酌了一下道。

“那怎么才能留下?这里面有好些都是抱怨咱们家工钱低,有甚至拿田家开出工资做比较。难道要给他们加工钱?”贞娘沉思着又问。

“这就端看贞姑娘意思了,不过,按徽州墨业水平来说,他们工钱已经不低了,当然,重要是,账房上没什么钱了,再高工钱也付不起了。”邵管家脸色有些沉重道。

一场松瘟,使得徽州墨业都处于艰难境地,李家又是多事之秋,自然不例外了。

“既如此,那要怎么做?还请邵伯教导一二,贞娘今日离家时,爷爷曾吩咐过,贞娘初涉墨道,本着学习态度,坊中事情还是要请邵管事和景东叔做主。”

贞娘姿态放很低道。而她说也是真心话。她不认为自己刚一入行,就能掌握全局,边学边做才是她应有态度。

邵管事听着贞娘话,第一次用心打量着贞娘,还是那个日日四宝街口卖墨姑娘,只不过今天打扮稳重了些。

再看她此时神情,墨工师傅一起辞职,这等大事,要叫一般人遇上了,怕是要惊慌失措,手忙脚乱了。

别且不说,这些辞职信他也看过,不但有对工钱不满,还有直接表达出对贞姑娘一个女人掌柜墨坊不满。可观如今贞姑娘神情,倒是淡定平静,请教之话听得出诚心但却无卑下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