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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业(60)

“嫂子,我心里明白呢,可这心它就是不由得我。”赵氏抹了一把泪。随后两眼看着昏暗暗油灯,似乎回忆着什么。

“说起来贞娘他爹我以前还真是恨哪,除了不嫖,吃喝赌,他哪一样不沾?说句坏心话,我以前恨起来时候,真恨不得他叫那些来讨债人打死算了。可自去年以来,他被他爹往外赶走了,家里没他这么个人吧,我又有点念想着,等到他时时寄点钱来补贴家用了……”说到这里,赵氏轻笑了一下,只是笑比哭还难看。

一边郑氏只是点头,知道赵氏这时只需要一个聆听人,因此也不多话,只是听着。

“你知道,他先码头给人搬货,能赚多少点钱哪?还有生活花消,寄回来那点钱连贞娘一天赚都比他多,可我就觉得他那点钱比什么都重啊。我把那些钱全存着,他说了当年他糊涂,做下了错事,害得后公公为了弥补他犯下错,把八房墨坊份子赔给了七房,他说他要赚钱,赚足够钱。然后把墨坊里属于八房份子再买回来。所以,我就一直存啊,一直存……可没想……”赵氏只管自己絮叨叨说着。

“既然二叔有这心思,那你就应该振作,帮二叔达成这个愿望,不是吗?再说了,咱们还要往好处想啊,这关外事情谁说清呢?虽说商队出事了,可毕竟二叔尸身没看到啊。我以前听景奎说过,二叔打小就机灵。说不得鞑子来时候,他已经逃了呢。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总之不管什么情况。咱们也得把日子过得顺福喜乐。”郑氏道。

赵氏发泄了一通已经好些了,再听得郑氏这一翻话,倒也勉强提起了精神:“可不是,你这话倒也理,我去厨房看看。公公婆婆晚上滴米未进,我去熬点清粥。”

赵氏说着站了起来了,正如郑氏所说,家里老老小小,留给她悲伤时间不多,她还得振奋起来。打理这一家子生活。

“你安心歇着,我去,我去。”一边郑氏忙道。

“还是我去。多忙活一点,我就少想那死鬼一点,我现倒想着呀,他干脆别改好多好啊,也少了我一点念想。”赵氏摇摇头。出了屋。

郑氏倒底不太放心,便也跟了去。再去看看公公婆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难受,难以承受是他们。

贞娘仍留房里,将老爹衣服一件一件理整整齐齐,哪怕是一点小褶子也摸平平顺顺。

心里却想着老娘话。

她没有想到李景福心心念念是要赚钱买回墨坊里属于八房股份。

李氏墨坊虽以嫡宗为主,但初六房八房九房都有股份里面。

正如当初李氏祖先所说,李氏墨坊是李氏子孙传承基业。

只是八房因为当年事情,把属于八房股份赔给了七房。

贞娘这时候想着,如果她不接手墨坊话,那么墨坊会不会如族谱中记载那样被李进财占了去,连后一点传承也没能留下?

如果真是这样话,那老爹和娘亲愿望如何实现?

再想着七祖母对自己一片看重,还有当初,自己被田家退婚时,七祖母站出来情形。随之眼前又浮现出前世自家爷爷对李墨传承断代痛心表情。还有之前爷爷那一翻话。以及族谱中所记载几个伯娘婶娘结局。

如此种种。

第一次,贞娘认真想着,她是不是应该认真考虑接受七祖母安排,把墨坊继承下来?

人生有些路,不管再如何难走,总归都是要走,向前,断没有退缩道理。

“哎,不好了,不知道是哪里起火了,哎呀,瞧那烟,都冲天了。”

就这时,院子外面一阵混乱,城门洞巷子里传来吵杂脚步声和惊叫声。

李家人正承受着李景福出事伤痛,倒是谁也没意这些。可随后又听外面有人大叫:“好象是李家墨坊那边着火了……”

城门洞这边房子根本没什么隔音效果,贞娘屋里隐约听到这句,倒抽一口气,飞冲出屋,此时,李老掌柜等人显然也听到了这话。都从屋里走了出来。

大家站院子里,看着不远处浓烟冲天,好象还真是李家墨坊方向。

“爷爷,我去看看。”贞娘一脸焦急冲着李老掌柜道。

不管如何,七祖母既然留书让她继承墨坊,那么这个时候,她就不能不管。想着,便冲了出门。

“二妹等我,我跟你一起。”李正良不放心,也紧追着贞娘出去。

不一会儿,兄妹两个就到了四宝街那边。

四宝街外李氏墨坊此刻一片混乱,大家都忙着救火,这火真要烧起来了,那可就是一烧一大片啊,这里紧临着四宝街,各家商铺底子都这里,众人如何能不急。救起火来都不遗余力。

众人群策群力着,火势总算控制小范围里面,没有烧起来,只是烟熏吓人。

“你们李家不会是为了逃避松材征用,想一把火烧了吧?我可是要提醒你们,你们这批松材已经墨务局报备了,要是到时拿不出来话,你们墨坊路也就到头了。”这时田本昌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冲着正招呼着人救火邵管事道。

“田公子多心了。这不过是一个意外,那批松材放墨坊东仓,离这火头远很呢,便是这边房子烧光也烧不到这批松材。”邵管事这时一脸黑灰,脸上看不出表情。

“如此就好,那不打搅邵管事了,我再提醒一句,三天已经过去一天了,还有两天,要加紧啊。”那田本昌说着。

邵管事紧闭着嘴。墨坊如今情形是内忧外患啊。

“不劳田公子费心,我想田家既然要征李家松材,总也不能空口白话吧。你们田家还是先想想该付个什么价?这点也是墨务局规定。”这时。贞娘自家大哥照护下挤出人群,冲着田本昌道。

“哦,是李姑娘啊,你也过来了?至于付什么价,按照市价来就是了。我们也不会亏了李家。”田本昌淡笑道。

“市价?据我所知,如今百年松那可是有价也没处买,仅仅是市价怕是说不通吧?难道说,田家刚一入行,就想以势压人,就不怕引起公愤?那贞娘也送公子一句。徽州墨业,你田家一家玩不转。”贞娘刺着声道。既然她已经有了接下墨坊打算了,那对田家自然要回敬几句。

如今松瘟大面积爆发。百年松成了紧缺原料,九叔公也是趁着先机才买到一批,如今再想买根本就买不到。

田本昌居然大言不惭说市价。

“哼。”贞娘冷哼着。

“李姑娘倒是管起墨坊事来了,放心,看李姑娘份上。我会琢磨着给个好价格。”田本昌说着,却是看了一边邵管事一样。皮笑内笑着。

李氏墨坊防着李金水这事情,徽州墨业里谁不清楚啊?

再加上八房跟九房矛盾,贞娘一腔热情,管却未免有些宽了,这样,定会引起七房和九房不,干脆,他就再烧上一把火,挑得李家八房跟墨坊这边不愉,说不得,到时,他还有机会将李金水和贞娘拉到自家墨坊去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