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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业(59)

“七祖母倒是为了贞娘花了心思。”听得爷爷说这些,贞娘心中颇为感慨,她何德何能。让七祖母如此心待她。

“知道就好。”李老掌柜道。

“可我还是不明白七祖母这次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虽然有些制墨天份,但掌管一个墨坊。并不是只要制墨天份就成,人脉,统领能力,威信,等等,我都没有。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虽然贞娘从不认为女人就不行,但这是大明,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这是现实,不能无视。

“别说景东叔邵管事他们不会服我,便是底下工人们肯定也不会服我,到时,就不怕墨坊四分五裂吗?”

“你只看到你继承墨坊缺点,为什么不看到你继承墨坊优点?”李老掌柜问。

“嗯?优点?”贞娘揉了揉额头,她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优点。

“其一,你七祖母一出事,邵管事同你景东叔再也没有缓冲余地,这两方相斗结果,不是邵管事离开墨坊,就是你景东叔另起炉灶。这还不算什么,怕就怕两方相斗之后,嫡宗孤儿寡妇们成了炮灰啊,这让你七祖母如何安心?”李老掌柜咳了一声。

贞娘连忙递了杯水上前,李老掌柜喝着茶水。

贞娘这时想着,族谱上所记正是自家爷爷所说这种情况,不过复杂些,那就是六房姑父也参了一脚,后,邵管事同景东叔谁也没捞着便宜,倒是便宜了六房姑父。

而嫡宗七房却果真没一个落得好下场。

也就是说,七祖母希望自己做那个缓冲之人。

“其二,城门洞口那个补铁锅师傅你记得吗?”李老掌柜这时又开口问。

贞娘听得李老掌柜话,脑海子猛一闪,想起了后世大家常说补铁锅理论。

“铁头那小子做事情不厚道,别人拿铁锅来补,他总是胡乱一敲,本来小小裂缝后无限夸大,后补无可补,补锅人只好他那里买一只锅了,所以,他锅卖特别,他这种做法是不可取,但记住有一种情形,有锅其实已经坏不能用了,但因为问题一直隐藏着,那么他这种做法就是必须。”李老掌柜道。

“爷爷意思是,老祖母将墨坊传给我,就是让我做那个敲锅人。”贞娘问道。正因为大家都不服她,那么隐藏矛盾就容易暴露出来。

比如,六房姑父,贞娘相信,一但她继承墨坊消息传出,六房姑父绝对会整些妖娥子出来。

“你不仅是敲锅人,还要重铸一口锅,大浪淘沙,破而后立,你七祖母对你看重真是无以复杂了,只是这条路也很艰难。”李老掌柜叹息道。

贞娘抿着唇深思着。她当然明白这条路有多难。要不然,她就不会这么犹豫了。

就祖孙俩各想着心思时候,院子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贞娘连忙站起来一看,撞门进来是自家大哥。

此时李正良一脸苍白,两眼红赤红赤。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撞了鬼不成?”贞娘疑惑问。

“就是,都多大人哪,怎么这么毛毛燥燥,门撞坏了不要花银子修啊?”赵氏没好气道。

“大郎,发生什么事了?”一边杜氏倒是细声细语问。

“我……我爹……我爹他……”李正良喃喃。每吐一个字都似乎十分艰难。

“你爹他怎么了?又赌了不成?”那赵氏听得李正良说他爹,不由急了,景福那厮就不是个省心。难道外面刚好了一些,就又故态萌发了,又开始赌了不成?还叫人追债追上门了?

赵氏此时心又急又气,七上八下。

“不是,怀德叔回来了。他带来了消息,年边我爹跟着商队去关外收皮毛和人参,回来路上遇上鞑子,整个商队人都叫鞑子给杀了。”李正良哽咽说着,整个人往地上一蹲,抱着头就呜呜哭了起来。

贞娘此刻脑袋也是哄一下。对于李景福,开始她并没有什么父女情,反而很气他。可自李景福出去做事后,每回若有徽州这边人回来,都会托着他们带信带点东西,哪怕是几颗糖果或几段头绳珠花等。

虽不是值钱东西,但那份心大家都能体会到。一来二去。自然也就接受了这个爹。这会儿听到李景福出事,那心也好象突落落跟丢了什么似。

鼻子也酸酸。

一边李老掌柜手上茶杯掉了地上。碎成片片。

“你胡说,都说好人不世,祸害一千年。你爹那就是个祸害,怎么能叫鞑子给杀了呢?你胡说是不是,我打你个不孝子啊,居然编排你爹死了,我打死你……”赵氏疯了似咬着牙,抄起木棰子就朝李正良身上抽。

李正良也由着赵氏打,一躲不闪。

“娘,你别打了,你别打了。”一边杜氏心痛,连忙拉着赵氏,郑氏也帮忙拉着。

就这时,对门怀德叔捧着一只包裹站门外,脸上带着伤心表情。

“怀德啊,你跟吴婶子说说,景福没事对不对?”这时,吴氏已经从屋里冲了出来,红赤着眼,紧紧拉着方怀德手问。

“吴婶子,节哀顺便,这是景福哥遗物,我给他带来了。”那方怀德红着眼眶道。

“不,我不信,景福我儿啊……”吴氏整个人一下就萎顿地上。

贞娘连忙扶着吴氏,只是吴氏却是死死坐地上,贞娘拉不动她,便蹲了下来,紧紧抱着她肩。吴氏这时再也忍受住,贞娘怀里哀哀哭了起来。

这时,李老掌柜颠抖站了起来,走上前接过方怀德手里包裹:“怀德,辛苦你了。”

“李叔别客气。”那方怀德红着眼眶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两锭十两重雪花银递给李老掌柜:“李叔,这是景福哥东家让我拿来送给你们,东家说,请你们别嫌少,实是拿不出多了。”

方怀德说着,又解释道:“这回东家也损失惨重,他是变卖了货栈才能凑出补偿大家这些钱。”

这回死可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商队,还损失了所有山货。李景福东家破产了。

“行,我们明白,东家是仁义之人。”李老掌柜说着,又接过银子。

“怀德叔,那我爹爹尸体呢?”贞娘边扶着吴氏边问。

“是啊,景福尸体呢?”这时,赵氏也缓过劲来,她这一辈子也算是吃苦受熬,耍过一阵疯之后,这时倒也冷静了下来。

方怀德却为难摇摇头,整个商队是关外出事,是鞑子地盘上,又哪里找得回来尸体,如今怕早已经是野狗腹中食了。

随后方怀德就告辞了。

贞娘眼含着泪,抬头望天。

身边,是赵氏呼天抢地哭喊,还有家人浓浓悲伤。

☆、第五十一章 接下了

晚上,家里一片愁云惨淡。

屋里油灯烟总呛人眼睛酸涩酸涩。

贞娘油灯下收拾着老爹遗物,赵氏坐一边嚎上两声,骂上几句,显然整个人还沉浸悲伤里面。

郑氏一边劝着。

“弟妹,这人死不能复生,咱还得想开点,以后,这一家老小可不还得仗着你过日了啊,你要是把自己身体伤心坏了,你让这一家老小往后可怎么过?”郑氏拍着赵氏背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