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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业(40)

“对了,那罗家其他人呢,怎么只看到罗少主啊?”先前那人又问。

“听说前段时间,罗文谦已经把人都送走了,家财也送走了不少,本来啊是好好的,可没成想,这事情叫田家的二少爷田荣昌知晓了,便在锦衣卫使方大人告了密了,锦衣卫派人把罗家所有的财产都追回了,至于罗家其他的人,这传言就多了,有的说是当场被杀了,也有的人说逃了,不知所踪。总归,如今还在徽州的就只有罗文谦了,好在大人看他文质公子一个,只判了三日枷刑,倒是保了一条性命了。”那闲汉道。

随后又咧着嘴乐呵着道:“这人生那真是有趣,曾经人上人,风流倜傥的罗公子,如今变成了人下人的阶下囚,说不得以后还得跟着我们这等闲汉混口饭吃呢,有趣,有趣。”

那闲汉唠唠叨叨的。

贞娘在边上听得浑不是滋味,也只有这闲汉才觉得有趣,而贞娘唯觉得‘人生无常’四个字。

不见他起高楼,不见他宴宾客,只见他楼塌了,这便是罗家如今的写照。

“快走。”边上一个衙差见罗文谦走的慢,便重重一脚,踢的罗文谦一个踉跄。差点跪倒,罗文谦咬着牙挺住,回过头来狠狠的瞪着那衙差。

他的脸此刻叫乱发挡着,唯有那眼睛,血红血红的。

“怎么的,不服气啊,我还就打你了。”那衙差说着,又冲着罗文谦脑袋上就是一拳,然后得意道:“怎么嘀?”

罗文谦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那衙差看了一会儿,随后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跟着游街队伍继续走。

游街的队伍渐行渐远。

虎落平阳被犬欺,贞娘想着。

一边孙月娟看着孙大郎的背影走远了,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然后下了楼梯,贞娘也跟着下楼梯。

“水伯,有剪刀吗?”孙月娟看了贞娘一眼,冲着水伯问。

“你干吗?”贞娘叫孙月娟看的那一眼唬了一跳,立刻警醒了起来,这孙月娟不会因为他爹和他哥的事情来跟自己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吧。

想是这么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月娟哪,你要剪刀干嘛,你爹和你大哥的事情可不关贞娘的事啊。”一边水伯也吓了一跳。

“我知道不关贞娘的事情,只是如今我家跟李家闹成这样,我和贞娘的友情没了,我要跟贞娘割袍断义。”孙月娟红着眼眶道。

割袍断义,孙月娟这是演义活本儿看多了,贞娘有些哭笑不得。

行,割袍就割袍呗。

一边水伯才把一把小剪刀给孙月娟。

孙月娟撩起衣摆,将一个衣角剪了下来,递给贞娘:“把你的衣角剪下来给我。”

“好好的一件衣服,衣角剪了不就破了吗?多可惜啊,我娘会骂人。”贞娘淡定的道。

“你……”孙月娟气的瞪眼。

“得,我剪,我剪。”贞娘立刻从善如流。

接过剪刀也剪下来一块衣角,然后跟孙月娟那块衣角对换,心里实在不能理解,这算哪门子的割袍断义啊。

“水伯,有针线吗?”贞娘冲着水伯问。

“有有有,我去给你拿啊。”水伯连忙道,一个孤老汉,平日缝缝补补的也是必须的。

不一会儿,水伯便拿了针线过来。

贞娘便拿着针线,把孙月娟的那块衣角缝在自己缺了衣角的地方。

“你这是干嘛?”孙月娟气冲冲的问。

“这正好缺一个角啊,这样不正好补上吗?”贞娘一副理所当然的道。

“谁让你补上了,是要把对方的衣角烧了,这才是割袍断义啊。”孙月娟无语。

“哦,原来是要这样啊。”贞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却轻皱了一下眉头,看了看缝好的衣角道:“算了,衣服缺个角太难看了,就这样吧。”

随后贞娘冲着孙月娟摆摆手:“我回家了,家里事多着呢,我娘亲那人你是知道的,稍一偷懒就要骂人。”

说完,贞娘就离开了。

孙月娟看了看贞娘离去的背影,跺了跺脚,又看了看手上的衣角,最后拿过放在桌上的针线,也将那衣角缝再了自己的衣服上。

“水伯,我走了,以后很难来看你了。”说完,孙月娟飞快的离开。

看着一南一北两个相反方向离开的两人,水伯叹息,多好的一两个小姐妹,却在人生的路上背道而驰了。

贞娘边走边看着那块衣角,其实她跟孙月娟的友情并不太深厚,只是,原身跟孙月娟却是由婴儿时就在一起玩的,那是真正的手帕交,这块衣角算是她为原身留下的吧。

第三十七章 松瘟

  几日后,孙大河被解往淞江石厂,而孙大郎在戴枷游行后就放了回家,随后就带着一家人投到了田家墨坊。

转眼便开春了。

春暖花开的季节,便是这阴暗的城门洞,也有几丝春光映射进来,多了些许生气

新的一年对于徽州墨业来说,最大的一件事便是贡墨的竞选。

“这还有什么说的,如今这徽州府谁不知道,那言小姐的病是被贞娘制的药墨治好的,别的不说,就冲这药墨的神奇,再加上李墨世代的名声,这贡墨非李家莫属。那田家是痴心妄想,这才刚入墨业这一行,居然就扬言要拿下贡墨的名额,也不怕牛皮吹爆。如今这徽州能跟李家竞争的也只有程家了。”

赵氏抱着一大块压了墨的墨模放在院子的阴暗处晾干。

边干着活还边跟一边正在洗衣服的郑氏聊天。说到田家,自是不屑一顾,总之,自退亲事件后,田李两家的梁子如今是越结越大了。

赵氏说起田家,自没有好口气。

今年,李家不养蚕了,前些年,纺织业发展,蚕丝价涨的高,去年养蚕的人多,结果到最后,蚕丝的价格反而降了,连带着蚕茧的价格也降低了,去年赵氏养了三季蚕,也就前两季嫌了点钱,第三季的时候反而亏了。

心疼的赵氏直骂娘。

再加上今年,煤炉的生意更红火了,九房的大堂哥李正身如今早把炼丹修道的事丢一边了,专心在外跑市场,今年,准备往金华,杭州,苏州那边跑,家里作坊这边全要靠大哥李正良一人顶着,李正良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于是,杜氏就得到作坊里去,帮着工人烧烧饭,管管钱,解除了后勤之忧。

便是贞娘这里,也因着那药墨治好言小姐的病,如今贞娘制墨的名声在外,已经有好几拨的小跑商慕名而来,要订贞娘制的墨。

所以,家里的制墨小作坊也要扩大。

于是,开年,一家人商量过后,养蚕的事就停了,把家里那块桑地租给了别人,一年也能收点租钱。

赵氏便一心在家里侍候李老掌柜和吴氏,照顾家里,郑氏则帮着贞娘一起制墨。

赵氏扬言了,大家努力多赚钱,争取把当年李景福输掉的家当再买回来。

“可不是嘛,不过,田家钻营的本事不小,听说已经走通了新来的墨务官的路子,也不得不防的。”那郑氏边捶着衣服边抬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