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琳琅看着杨毅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的这一番猜测都应该中了。
她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杨将军,你早已偏心,成了陶慧茹逼疯温氏的帮凶。那封休书是不是你亲笔写的,真的没有太大的干系。难道你那时醒着,就能明白她撞破了你与她闺蜜的奸情时,愤懑填胸的苦楚,并且及时疏导她吗?从她嫁给你的那一刻,她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杨毅当年跟陶慧茹的那一次,当真是因为他跟温氏吵架后,喝醉了酒,当时发生什么,自己完全都不记得。
就连陶慧茹也说,他俩当时不过是醉酒得厉害,才会醉卧在一处的。
在温氏疯了之后,他也不得不为陶慧茹的名节着想,在陶家人,和杨家几位叔婶的逼迫下,跟陶慧茹成了亲。
而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杨毅也怀疑过这场醉酒捉奸,是陶慧茹的安排。
总之在他看来,当初的悲剧,实在是种种凑巧下来的无奈,他虽然有错,但绝非错得离谱的那一个。
可是今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却针针见血,一下子剖析出来了温氏当年在杨府孤立无援的窘境,更点出了他也是陶慧茹的帮凶,一起逼疯了温氏。
这样有理有据的分析,比戒行那小子的冷冷指责更加叫他难以接受。
杨毅用力一拍桌子,冷声道:“你才多大的年岁,懂个什么?我还是那一句话,你赶快交出温氏,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楚琳琅在方才说话的时候,一直瞟着院子里的壶漏,而在此时,她算计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才微微笑道:“人的确是我救走的,可是她现在并不在我这了。”
杨毅听了这话,狠狠眯起眼睛,显然并不相信琳琅的话。
琳琅不紧不慢道:“您也说了,我若想带着她一起走,是绝对走脱不了的,可若是有人只带着她一起走,方法可就多了去了。”
原来就在琳琅救下了温氏之后,马上就想到了万一有追兵跟着她该怎么办。
杨毅的胆大心狠,绝非常人能想象。
那可是能策划绿洲劫船大案的人啊!若是一路追寻过来,她带的这些人,应该也是招架不住。
所以当时琳琅就跟七爷细细商量了一番。
温氏是司徒晟的掣肘关键,必须稳妥送回京城。
所以就在到达西北州县时,楚琳琅借着自己店铺的运货船只路过的时候,让冬雪陪着温氏,再调拨了两个可靠的随从,护送她们跟着这艘空货船,一起回转京城。
至于她,则是按照计划前往西北,处理夏青云的事宜。
果不其然,她将杨毅的注意力都牢牢集中在此处。就在杨毅派人秘密探查码头驿站时,温氏的那条船早就一路畅通无阻地前往京城了。
现在算算时辰,那船也该离开了西北地界,转上了官道,不必畏惧有人追撵了。
杨毅听到这里,才明白这位楚娘子唱得还真是个别样的“空城计”。
他怒极反笑,问琳琅:“你拿自己做了饵,就不怕有来无回吗?”
琳琅淡淡道:“我其实也没想到,杨将军对温伯母这么放不开手,竟然亲自追撵到了此处。能见见将军也是缘分,希望您能趁早放手,也免得父子关系再恶化下去。你要相信,司徒大人会照顾好温伯母的。”
说完这话时,她也暗暗警戒,生怕杨毅突然发难。
算着时间,李家的援军应该也到了,只希望杨毅不要发疯,而立在她旁边的七爷他们能抵挡住杨毅……
谁知听她说完那些话后,杨毅先是怒极而笑,然后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似乎在回忆往事,又似乎陷入了痛苦的记忆里。
过了好一会,他才道:“你说得都对……她的确不该遇到我的。”
这些年来,温氏的情况稳定了许多,却是在忘记了他俩已经成婚的前提之下。
只要不记得婚后那段痛苦的生活,她就不会陷入难以自拔的情绪里。
想到这,他终于抬头看向了楚琳琅:“戒行那孩子原本就不服我的管。他母亲在我这时,还算好些。现在你将她送走了。我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你,将你留下来了。”
说话间,他突然抬手抓向了楚琳琅,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隋七爷上前格挡住了杨毅的大掌,沉声道:“杨毅,你还是快走吧,不然你一会想走,只怕也要走不了了!”
杨毅冷笑一声:“就凭你的身手,也想挡住我?”
杨家无犬子。杨毅当年从军,都是从最底层做起。是靠自己的实力一点点打拼上来的。
就算是隋七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说到这,他用力一挥,就将隋七震了出去。
“他的身手不行,那我呢!”
伴着这未落的话音,一身风尘仆仆的司徒晟却立在了院子当中。
他的衣服下摆和裤管落满了泥巴,一看就是翻山越岭,一路颠簸而来。
原来他在琳琅之后,赶往北地。不过却在半路上遇到了琳琅的货船。
当他看到冬雪时,才知道琳琅的西北之行竟然有这等奇遇。
时隔多年再遇母亲,司徒晟心内的激动可想而知。可是他却暂时顾不得温氏,怕琳琅在西北发生意外,便也乘了快船轻舟,一路赶往北地。
看儿子来了,杨毅也不以为意。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更是他的手下败将。
看来他上次揍这小子还不够狠!他居然还不长教训。
想到这里,杨毅伸出左掌探向司徒晟的面门,待司徒晟向旁侧闪过时,右手握拳快速击打司徒晟的胸膛。
司徒晟用手掌拔开杨毅的拳头,另一手提掌打向杨毅的腹部。
两人都是武道高手,身形在方丈之间不断闪转腾挪,时而握拳击出如风,时而按掌如惊涛拍岸,时而变爪如虎啸平原。
打了一阵,杨毅心中暗暗惊讶。
以往司徒晟虽然技艺惊人,但和自己比,毕竟少了太多生死间的磨炼,闪躲和进攻时无法做到恰到好处,动作幅度太大,亦不知留力,每一次都是全力以赴,很快就会脱力,然后杨毅就可以慢慢收拾他了。
但是这次司徒晟几乎没有多余的闪躲,拳掌间也是有轻有重,赫然和自己一样经验老道。
这绝对是实战中发现了自己弊端,然后经过刻苦的训练调整的结果。
年老不以筋骨为能,杨毅强的是经验,身体强健却是比不得儿子的正当壮年。
如此不露破绽,就是比着体能消耗了。
再打了一阵,杨毅全身汗流不止,心脏跳得都快蹦出胸膛,耳中也是嗡嗡翁的声音,他知自己已经脱力,再无力打下去了。
猛的打出一掌,然后向后一跳,弯下身子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司徒晟也停下手,只是略略有些喘气,冷冷地看着杨毅。
曾经在战场上威猛无比的男人,如今也是两鬓斑白,露出了迟暮颓态。
可就算如此,杨毅却还是冷笑道:“上次被我揍得不轻,这是憋了老大的一口气,下了不少功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