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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太医求生指南(34)+番外

宫人进进出出,远望好不热闹。

御花园外的伤员还没有处理完,可是大半个太医署的人,却全聚在了这里。

止血的药物对文清辞完全没有作用。

他半点血色也没有的手臂上,扎满了银针,以封血脉。

那银针足足有半拃长,闪着寒光,像是要将文清辞的手臂刺穿似的。

负责急诊的太医令禹冠林头上,满是黄豆大小的汗珠,脸上惯有的笑意,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荡然无存。

他的手指,抵在文清辞的脉上。

禹冠林能清晰地感受到,文清辞脉搏的跳动速度,快的超出了想象。

他诊脉的那只手,都在因紧张而不住地颤抖着。

……心脏意识到了主人的危险,正拼尽全力、尽其所能地将血液泵向全身,这是身体最后的求救信号。

禹冠林始终一言不发。

紧张的气氛在他的沉默中扩散。

谢不逢站在榻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

口中的苦香还未散去,熟悉的气味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可是少年的心里,却写满了不安。

……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害怕与恐惧过。

这种陌生的情绪,如海浪般将谢不逢吞噬。

甚至叫他忘记了呼吸。

太医们进进出出,将藏在皇宫内库里的各种丹药奉上,各类止血药剂,禹冠林更是全都试了一遍。

甚至就连香炉,都点了整整七架。

可是这对躺在榻上的人,依旧没有半点用处。

甚至……隐约起了一点反效果。

文清辞忽然咳了起来,有血迹蜿蜒自他唇角落下,一路滑至脖颈。

老太医的脸色,当下便被吓得煞白。

“好了!”禹冠林咬牙回头吩咐道,“把这些香炉全都清出去,不要再送药来了——”

行医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药石罔效”。

文清辞的血始终止不住,像是要就此流干似的。

整座大殿,已经被苦香所溢满。

方才文清辞对自己下了狠手,他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眼见所有伤药都对他不起作用,冠林只能使用最最原始的方法。

他再一次用特质的绷带,紧紧地扎住了文清辞的手臂,阻止了血液的流通。

放在往常,老太医是不会用这个方法的。

文清辞的体质原本就很不好,长时间的捆扎与压迫,有可能会废了他的手臂。

……可是今日,他只能赌这一把。

偌大的殿内,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半晌过后,半跪在榻前的禹冠林终于扶着床沿,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苍老了十岁不止。

禹冠林一步步挪到了不远处的贤公公身边。

“好了……文太医的血已经止住,今夜好好休息,等明日应该能够醒过来。”禹冠林长舒一口气,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对贤公公说。

末了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重重地叹气道:“但是文太医他的体质原本就非常不好,今日之事,算是彻彻底底的伤了根基,恐怕……”恐怕后事难料啊。

文清辞实在太过年轻,说到这里,禹冠林的眼里也随之透出了几分犹豫和不忍来。

末了他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说了,不说了。待文太医醒后,再做打算吧。”禹冠林的语气格外沉重。

老太监松了一口气,末了终于恢复往常的模样,一脸堆笑地朝禹冠林行礼道:“今天晚上实在是麻烦禹大人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老夫的分内之事。”禹冠林也笑道。

被临时召回嘉泉宫的他神色清明,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喝醉酒的意思。

显然……这个人精刚才是见气氛不对故意装醉的。

禹冠林本打算装醉,以想吐的名义提前离开御花园,但是他没有想到,文清辞发现自己醉了后,竟然找人将他送回了府去。

……这个年轻的太医,远比他想象得心思细腻。

想到这里,禹冠林的心中便更是不忍。

他虽然没有直接点明,但是后来这只用外力止血,不开补血方剂的做法,已经清楚地表明,禹冠林现在已确定了文清辞的“药人”身份。

毕竟这世上的药,对药人基本都没有效果。

贤公公和禹冠林还在寒暄着,谢不逢仍独自站在嘉泉宫的角落,凝视着榻上的人。

少年身上的伤还没有来得及处理,但是他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谢不逢始终紧攥着双拳。

禹冠林的话,如同魔咒一般一遍接着一遍地回荡在他脑海中。

……文清辞为救自己,大伤根基。

而老太医没说完的那句“恐怕”,更是成了悬在谢不逢头顶的一把刀。

同为太医的文清辞,在出手帮自己之前,会不知道后果吗?

他不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死吗?

文清辞不但知道,并且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谢不逢的心,如被狂风裹挟般忐忑不定。

甚至于他的呼吸,都因此急促了起来。

榻上锦缎,将文清辞的脸色衬得愈发苍白。

他静卧在此处,胸口的起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的场景,莫名使谢不逢感到心慌意乱。

他无数次想要上前,轻轻握住文清辞的手腕感受他的脉搏,却又无数次放弃……

谢不逢身上浓重到吓人的血腥味,终于将禹冠林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他叫来一名太医,低声交代了几句,便朝谢不逢走来。

禹冠林看了文清辞一眼,转而笑眯眯地朝谢不逢说:“殿下,现在距离文太医醒来,应当还有一段时间。您不如趁这个时候去清理包扎一下伤口,洗净身上的血腥,之后再来这里守着吧。”

……血腥味。

禹冠林的话提醒了谢不逢,少年顿了顿,终于一点点松开双手,向侧殿走去。

这天晚上,太殊宫发生了无数件大事。

贵族行刺、被捕,朝臣遇刺身亡,御花园大火……

每一件事,都远比太医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来得更加紧要。

按理来说,今天晚上皇帝应该好好休息,或者连夜审讯叛臣才对。

可是刚刚过丑时,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便于众人意料之外地出现在了嘉泉宫内。

谢钊临竟然选择在今晚来看一个小小太医。

或许是刚刚了结心头大患,今晚的谢钊临看上去格外有精神。

和平常那个被头痛之症困扰的模样判若两人。

“……陛下,文太医正在后殿休息,”禹冠林上前轻声说,“他失血过多,估计明日才能醒来。”

皇帝一向擅长隐瞒自己的情绪,说起话来更是拐弯抹角,从不直言。

但是今天,他却一改往常的习惯。

谢钊临点了点头,忽然眯了眯眼看着禹冠林,直接问他:“爱卿确定文太医是药人?”

老太医犹豫片刻,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颇为委婉地回答:“……大殿下的毒,是文太医用自己的血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