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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门严禁谈恋爱(穿书)(67)

他离开了天衡宗,可是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很轻地扯了下嘴角,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珈雪海,废弃的古镇。

叶夔进入了荒废多年的宅院,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到过这里来了,他站在半块埋在泥地里的青石板上,望着那废墟中荣荣的草木,眼前的景象逐渐发生了变化,他似乎又望见了那熟悉的庭院,四壁上到处画着龙的图像,他走到了原本是书房的位置,倒下的书架与化为灰烬的书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一排排全是有关龙的道书,浩如烟海。

叶夔来到了祠堂,如今这里已经被夷为平地,变成了一个六尺有余一望无际的深坑,银光微微一闪,叶夔低下身从泥泞中拔了片珠光的兽甲出来,他又看向那深坑,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先祖的魂魄,全都无声地注视着他。其中有一个人的衣着与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披着金质的甲胄,头上戴着耀眼的东海鲛珠,手里紧紧抓着一块半圆的珠光兽甲,他的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空洞洞地注视着叶夔。

叶夔道:“父亲,我见到了真龙,一条真正的龙。”

叶夔原本并不姓叶,他的姓氏在道门中赫赫有名,叫“烛”。古老的神话传说中,天之所以会亮,是因为龙每隔六个月衔烛放置在人间东起山上,烛火亮三个月后变暗,又三月,龙再次衔烛而来,期间他身上掉落的鳞片化作星辰,周而复始,天地间日月迭代、星宿列张。

“烛”氏一族,据说是神话中龙吩咐在东起山上守护烛火的人,后来有两条巨龙打斗,其中一条一头撞碎了东起山,烛氏一族无处可去,于是来到了人间,他们也自此失去了与龙的联系。这种牵强附会的先祖传说,道门稍微有名有姓点的古老氏族都有流传,但是烛家的人似乎分外迷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又加之他们祖上确实是因为龙才发家起迹,每一代的烛家人都疯狂痴迷龙,他们搜集各种有关龙的传说编纂成卷,家族藏宝阁中摆放着各种龙骨、龙鳞碎片,他们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的子孙我们与龙的渊源。

曾经的烛氏是东南四海中最煊赫的家族,他们家的人因为性格怪异,被人称之为疯子,终于,有一天,他们家真的出了一个疯子。

如果说历代烛家人对龙都很痴迷,那这个疯子对龙的痴迷的程度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他收集世上所有与龙有关的东西,有一天,他穿着他自己做的金色龙甲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化作了一条巨大的龙,在东海的上空遨游,醒来后,他认定自己就是真龙的转世,他的族人对他顶礼膜拜,他于是做了一件历代烛家人想都想不到的事情,他要带领族人肉身化龙封神,回到东起山上去。

疯子穷尽大半生研究一个从古老的道书上拓下来一个邪门的阵法,终于,他在东海之滨摆出了这个阵法,用数万人的性命献祭,包括他的自己的妻子儿女以及他那些追随他的族人,他与他的族人在狂风巨浪中不停地咆哮,渴望着化龙飞天的那一刻。

放在现在来看,这真的是一件万分可笑的事情,这世上竟然有人觉得只要杀掉几个人,大家在一个奇怪的阵法中喊几声就能一起变成龙飞到天上去。可当时所有人都疯了,他们都相信他,送死也甘之如饴。

结果这件可笑的事情自然是失败了,海面上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疯子被烧得奄奄一息,他的妻子血肉模糊在海水中凄厉地哀嚎着。

疯子的小儿子,被他的母亲藏了起来,他看着那海上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他在岸上找到了被海水冲回来的族人,以及他的父亲。

十二岁的孩子,抽出自己的剑,将自己的父亲、母亲、姐姐、哥哥,以及那些在痛苦中哀嚎不能解脱的族人,一个个杀死。他浑身烧焦的父亲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死灰般的眼睛猛然绽出出明亮的光芒来,烛家还有人!他今生不能成为龙!他的儿子还可以!他的儿子若是不可以,他儿子的儿子可以!只要烛氏一族还有一个人在,他们终有一天能够化龙封神!在被砍下头颅的那一刻,父亲的嘴里还在叫喊着“龙,我的龙!”

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母亲伸手抚着自己心爱的孩子的脸庞,神志不清的她在孩子温暖的怀中对着天空说了最后一句话,“君以此始,必以此终。”

一夕之间,烛氏那庞大的家族绝迹人间。

十二岁的少年抛弃了自己的姓氏,一把火烧掉了父亲视若性命的收藏,孤身一人远走他乡。他天赋不错,性格古怪,被他的师门称为五百年道门来最清心寡欲之人,世人都有欲.望,但是他心中什么也没有,甚至连情感也是淡淡的,无欲则刚,少年很快就成为了这个世上最强的修士之一。他在十二岁那年就见识过人心在永无止境的欲.望面前究竟能有多恐怖,他知道这世上的人疯狂起来能到什么样的地步。对于道门而言,龙,那就是一切欲.望的根源,是一切悲剧的祸首。

叶夔站在庭院中那株神龙树下,回忆着过往的一切,萧萧落木,他这次专程故地重游显然不是为了散心,他离开家太多年了,都快把有些事情忘记了,他这次回来是为了让自己重新把这些事情记起来,然后变成一个答案。

他已经知道了那个答案是什么。

第40章

七年后。

灵云山天都府。

一个披着猩红嫁衣的女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金床上,织金的盖头垂到了膝盖, 袖口缀着两圈雪亮的鲛珠, 层层叠叠的衣摆将一双脚遮得严严实实。窗外热闹的乐声阵阵传来,女人从袖中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拆下了一颗鲛珠, 抬手慢慢地塞进了自己涂着红色胭脂的嘴里, 她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黑暗中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金碧辉煌的宴客厅, 道门前来道贺的宾客坐了一堂, 钟清与妙妙真人的弟子陈不道正在喝茶, 钟清看着自己这位师弟, 准备逗一逗他, 抬手给他端了盘菜过去, 陈不道摇头示意自己不吃。

钟清:“不是吃, 你看这盘子, 金的。”

陈不道:“是有怎么样?”

钟清:“这天都府是真的有钱啊, 结个婚招待客人的盘子都是金的, 你师父要是看到了,他眼睛又要血红血红了。”

陈不道一向是在山外跑,他与钟清这位名义上的大师兄并不太熟悉,有点搭不上他的话,于是道:“不就是个盘子?有什么好血红的。”

钟清笑道:“你这个人真的呆呆的, 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啊?我这跟你走了一路, 你表情都没变过, 那我就算了吧,但现在人家大喜的日子你还是摆了张奔丧的脸,妙妙上哪找的你啊?绝了!”他忽然伸出手去扯了下陈不道的脸颊给他拉出个笑容,“来,笑一下!”

陈不道没想到钟清会这么做,下意识睁大了眼看他,他在天衡宗地位不算低,平日又严厉刻板,弟子们在他面前完全不敢放肆,哪里有人敢这么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