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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洗白录(244)

“师父,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眼泪全然止不住,如果这是梦,那就不要醒,一辈子也不要醒。

李道玄安抚着他,心底一阵突然而来的心酸,他知道孟长青经历了多少,也知道他把这些痛苦放在心里压抑了多久,他任由孟长青抱着他痛哭,把一切情绪都发泄了出来,这里没有其他人,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他安慰着那个弄丢了玉佩不敢回来的孩子,多少往事随风飘散,他眼前也有些模糊。

紫来山上,吕仙朝高高地躺卧在松云间,闭着眼似乎是在睡觉,树叶缝隙里漏下来的雨后阳光落在了他的眼睑上。他也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条窄窄的巷子,那个小小的院子,还有那个等着他回去的人,醒来的时候,他看着那阳光许久,然后他转身翻下了树。

这世上有的人之间有缘分,有的人没有,有的人曾经拥有后来又失去,有的人曾经失去后来又复得,这山中有花开花落,这世上有缘起缘灭,所以才说,人生无常。

魔物虽然已死,魔气也消失,但给人间留下的一大堆混乱却远远没有解决,道门为数不多的弟子们都派出去处理伺机出动的妖魔,余下的几个道门掌事的人则是留在玄武商议如何解决后续之事。此次魔物之患,道门招收前所未有的重创,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在所有门派中,长白宗是损伤最惨重的,两位真人惨死北地,门中弟子秉承遗志始终站在道门最前面,到如今,长白宗门中修士仅剩下十之一二,修为较高的稍微有点名气的全部死尽。

南乡子想要帮长白,私下和几个长白修士谈过,得到回复是:“我派门中之事,我们自会处理。此次灾祸道门宗派全都遭逢重创自顾不暇,玄武弟子也多有伤亡,我们不便打扰玄武。”

说这话的长白宗弟子年纪很轻,但是对着玄武掌门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即便是零落,长白宗也自有道骨与骄傲。

南乡子看着他,心里觉得若是有这样的弟子,长白宗不会真的衰败。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若虚。”年轻的长白弟子三个字掷地有声。

几日后,道门所有人聚在紫来大殿,一起商议如何尽快恢复人间的秩序。人间这场大灾死了太多人,怨气不散,强行镇压一来是人手不够,而来又怕再出一回魔物的事情,太白鬼城的存在就这样在众人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的情况下被默许了。当没有更好的办法时,道门只能临时挑选一种最简单易行的处理方式,不满与不赞同绝对是有的,只是当下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

这是道门的一次妥协。

众人商议之前,南乡子派人去请李道玄。李道玄到了紫来大殿,他带上了孟长青。谢仲春伤势还没好全,看见孟长青出现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有些异样。在座的道门中人看见孟长青的瞬间,一下子全都没了声音,众人起身对着李道玄行礼。孟长青站在一旁有些尴尬,他不知道为何李道玄一定让他过来,他不太适应过这种场合。

还是南乡子开口打破了沉默,道:“刚刚说到哪里了?”

谢仲春道:“说到蜀地山间的妖魔或许会出来,要派些人过去。”然后他扭过头朝着干站着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孟长青道,“大家都坐着,你一个人跟个木头似的站着干什么?你伤好全了?”

孟长青一下子反应过来,说实话他对谢仲春有阴影,每次冷不丁听见谢仲春点自己的名字他心里都要下意识地抖一下。一旁的李道玄也对着他轻声道:“坐下。”

众人都望着孟长青。孟长青这才开始找地方坐,李道玄见他那副样子,道:“过来。”示意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

谢仲春端着杯子正要喝水,闻声手中的杯子停了下,道门规矩,师徒是绝对不能够坐在一起的。他抬眸看了眼孟长青,孟长青显然立刻就意识到了,他站在李道玄身旁,被谢仲春这么一眼看过来他还真的没敢坐下去。

一旁的李岳阳见状开口解围道:“坐我这里吧,我这儿还有个空位置。”她示意孟长青过来她身边坐下。

李道玄低声道:“不必了,坐下。”

李岳阳立刻没了声音。谢仲春端着杯子手没动,就这么看着孟长青,也不说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孟长青的身上,一时之间气氛尴尬无比。

南乡子看不下去了,让一旁的弟子去搬了张新的椅子,摆在了自己的下座,对着孟长青道:“此次魔物之祸多亏你了,你伤既没好全,坐下吧。”

孟长青终于坐下了,他冷汗都要出来了。

在座能与玄武三位真人议事的都是些各宗的掌事修士,不是修为高深,就是辈分极高,或是门派里唯一剩下来的正道栋梁,从前也多和孟长青打过交道。他们什么也没说,但是也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也有点尴尬,有人喝了口茶,有人一直在抚着手里的拂尘,待孟长青坐下后,大家就继续商议事情了。

从始至终,他们也没主动提起什么。然而大家心里都还记得,孟长青过去的那些事情,孟长青之所以被道门视为处之而后快的祸害,起因是西洲城镇杀魂魄疑案,而真正爆发的点在于他当众虐杀了吴聆,最后太白鬼城一事钉死了他的罪行十恶不赦。如今吴客已死,真相大白于天下,道门在太白鬼城的事情上也已经妥协,孟长青过去做的事情与他在这场灾祸中所做的可以一笔尽销,再去看孟长青,众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打量。

孟观之造成了大雪坪之乱,众人因为孟观之而厌恶孟长青说实话是人之常情,大家谁也别装圣人,那些父母儿女还有师兄弟惨死在大雪坪之乱中的人,提到孟观之谁不是恨得牙痒,要让他们对孟观之的儿子报以好意,绝无可能。然而众人心里也明白,厌恶归厌恶,没人会因为孟长青是孟观之的儿子而真的杀了他,稚子无辜这句话,在道门还是有公认的。

在座的这些人,能够坐在紫来大殿为这道门的未来做盘算,他们不是山下那些人云亦云的修士和百姓,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是活了上百年,经历过人生大风大浪,一路雾里看花水中踏月过来的。放眼望去都是被称作宗师的人,心胸与眼界自然是比普通人开阔些。

孟长青的确证明了,他和他父亲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他是李道玄的弟子。此次灾祸,的确是多亏了他。或许说起来,道门还有那么一些对不住他。

他所做的一切,看似没有意义,可人心里有一杆看不见的秤,总有一些人是能够看明白的。这大约就是书上写的,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众人商议了一整天,说了许多,待到方方面面地都考虑周全后,众修士也要各自离开玄武陆续下山去了。他们来自春南、吴地、南蜀、北蜀、天下四方,许多隐世的修士更是非浩劫不出,今日一别,今后百年或许都再也不能齐聚这么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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