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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63)

毕竟因为一次错误毁了人一生仕途,在余子式看来有些残忍。李斯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对了,李斯听罢,放下笔抬眸看着自己,淡淡说了一句,“人非圣贤,那我来教他们做圣贤。”

当时只觉那李斯一介文臣狂狷到了极点,如今余子式却忽然觉得,其实对于秦国来说,李斯这话比他那句要切合实际多了。对于四处征战的秦国来说,开设学堂教化子民的成本太高,远没有立一条寥寥几个字的律条来得简单轻松。李斯是个真正的政治家,他知道这时候的秦国该下什么药。

等余子式回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想得太远了。收了思绪他整理了下袖子,回身往胡亥那儿走。

“等久了?”

“没有,先生很厉害。”胡亥很文静地笑了一下,少年的眼散去了阴沉与戾气,透出澄澄的光。

余子式被胡亥那笑弄得老脸微微一热,半晌说了句,“走吧。”

“嗯。”

胡亥和余子式刚走出大门,就看见王翠在那等着。一见到余子式,她上前两步,“刚才的事儿,多谢了。”

“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还是要多谢公子了。”

“你……”

余子式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倒是王翠先大方笑道:“我没事,公子放心。”

“那就好。”余子式松了口气,他说着这话,视线却飘向王翠身后的樊哙。

樊哙也看见了余子式的眼神,刚想上前打声招呼。忽然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从他身后窜出来,樊哙下意识一甩手,直接把那人给挥了出去。

咚一声巨响,那人脸着地,坚强地扇了扇手指,发出破碎的一句问候:“樊……樊哙?”

樊哙一怔?这人怎么知道他名字?他伸手走到那人身边,犹豫着伸手拍了拍那男人的肩,“那个,大兄弟,没事吧?大兄不是故意啊,说来你是?”

那人仰起头,吸了吸鼻血,半晌静静张口把嘴里的泥也吐出来。他扭头看向樊哙,“是我,徐……”

“嚯!”樊哙被那男人一脸的青吓了一跳,条件发射又是一巴掌把人脸扇地上了。

那男人抽动了两下手指,鼻子里的血慢慢顺着脸颊在地上静静流淌。樊哙忙伸手把人给扶起来,“抱歉抱歉,我一下子没准备好。”刚把人扶到一半,他猛地把人拎着领子扯近了些,鼻青脸肿的容貌依稀还可以看出一两丝流氓的气质,樊哙猛地皱了些眉,“是你?”

“你还记……”那男人兴奋地开口,然后樊哙啪一松手,他一头又砸在了地上,破碎声音坚强地接下去,“……得我啊?”

樊哙看向王翠与余子式,在王翠的目光下他有些局促地抓了两把胡子,“是个骗子,骗钱的,以前骗过我。”

余子式看着那男人破碎凌乱的衣裳,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眼熟,忽然他听到胡亥在他耳边低声道:“先前被乡民追堵的贼人。”

余子式醍醐灌顶,仔细一瞧发现真是刚才那嚎着“不要打脸”的狼狈男人。半晌他移开视线看向樊哙,“那我们走吧,边走边聊如何?”

“啊?”樊哙一愣,他还要去卖狗肉呢,怎么和你一起走?

“见壮士侠骨剑心,想与你交个朋友。”余子式大大方方道,说着他扭头看向王翠,“小妹你……”

王翠笑了笑,“刚出了这档子事儿,家里怕是早就乱了,我先回去照看着点。”她深深行了一礼,“多谢两位出手,王翠一介粗俗村妇,也没什么能谢的,还望两位收下。”

说着王翠解下头上金饰,樊哙与余子式之人自然不肯收,两人推卸了半天,王翠忽然把金钗往两人怀中一塞,扭头就跑了,边跑还回头笑道:“等家中事毕,王翠定亲自再谢过二位。”

那姑娘跑的还挺快,一袭嫁衣眨眼间就跑远了。

樊哙与余子式对视了一眼,随即拿着手中的金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半晌还是余子式道:“也是她一片心意,倒是不能糟蹋。”

第44章 狗屠

余子式和樊哙聊了一路,樊哙先是有些拘谨,慢慢地话也多了起来。余子式了解道,原来樊哙真是从沛县一路走了三个月走到咸阳的,由于头次出远门又是外乡人的缘故,他一路上吃了不少亏,好在他长得也算凶恶,谋财害命这种事儿倒是没遇上。

余子式宽慰了他两句,樊哙倒是满不在乎地咧嘴笑道:“没事,有祖传的杀狗手艺,走到那儿都饿不死,钱没了就没了吧。”

那黝黑汉子凶恶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坐在马车上把衣角拽得紧了紧,像是怕自己身上的血污沾着余子式的马车似的。余子式瞧见他的动作,倒是也没说什么,他手撑着膝盖随意地坐着,轻笑道:“你来咸阳来见朋友吗?”

“是啊。”樊哙的脸上顿时扬起神采。

“是谁啊?”余子式问道。

一说起那人,樊哙顿时拔高了声音,倒三角的眼睛雪亮,“雪北刀!江北第一狗屠!”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锃亮的刀,“我老父以前是江北屠狗第一人,沛县樊氏一面招摇旗,杀狗名声多响亮啊!谁曾想三年前不知上哪冒出来个人,一把圆砍刀杀狗那叫一个漂亮,四里八乡的狗屠中都传遍了,说是百八年来活计顶天的人。

我老父听了气得三天吃不下饭,说是有愧祖宗颜面,我家世代自周公以来就是狗屠,我老父心性更是极高,岁数大脾气却不小,拿着把屠狗刀就出了门,说是找那后生,想见识见识什么叫百八年来顶天的活计。结果三月后我老父再回来的时候,两只眼都没神了,天天蹲在家门口那面招摇旗下,问他也不说话,摸着刀直叹气,竟再也不杀狗了!熬了两年,没熬过去前年冬天最后一场雪。”

“所以,你来找那个……江北第一狗屠报仇?”余子式觉得这名头有些饶舌,江北第一将,江北第一君子他知道,没啥意思,江北第一狗屠倒是让他觉得新鲜。

樊哙摇头,“我老父自己心性不如人,哪里能把账算到别人身上。”他随意地吸了下鼻子,哼声道,“不过到底是我老父,生我养我樊哙二十多年,你们读书人不都讲个孝字吗?我樊哙也不懂这些东西,大道理也听不大懂,就是想着我老父死前憋屈,我樊哙得把面子给他挣回来,让他在地底下别那么想不开。我在老家两年来苦练刀法,三月前终于觉得差不多了,出门来找那江北第一狗屠比试比试!”

“哦,那江北第一狗屠在咸阳吗?”

樊哙极为肯定地点点头,“是,我先去了他家乡,乡人说他来咸阳为那些大官们杀狗发大财。”

余子式看了眼胡亥,后者极为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余子式想了想道:“要不,我们同你一起去见见那江北第一狗屠?我们今日也没什么事,听了你的话倒是想见识见识。

“成啊。”樊哙说的尽性,答应得也很是爽快。他当下就觉得,余子式和一般读书人不一样,在他们沛县,那些酸腐读书人连买点狗肉都是恨不得拧着鼻子,尤其是那喜欢穿白衣的小吏萧何,恨不得用竹竿挑着那狗肉走,那模样每每让他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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