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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119)

余子式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尴尬。胡亥有多依赖他,他其实是知道的,越是依赖占有欲越强,也就越是担心被抛弃,这心理和现代那些独生子女差不多。胡亥这性子也是他自小给养出来的,他也认了,凡事多迁就一下其实也无所谓。

华庭这事儿,他本以为这一次胡亥会发怒,可胡亥却是很平静,意外的平静。余子式觉得诧异,当时的气氛又很古怪,他为了缓解一下尴尬,伸手端起杯子想给自己倒杯水。

刚一端起杯子,一只手忽然伸到他面前,直接掀掉了余子式手中的杯子,水泼了一地,陶杯一瞬间碎成了无数块。余子式瞪大了眼怔怔看向忽然站起来的胡亥。

胡亥尚未收回去的手猛地捏紧了,迎着余子式的视线,他沉默了片刻后平静道:“先生,这水凉了,我去给你换一杯。”

扫了眼地上的碎陶片,余子式也陷入了沉默,就在胡亥伸手去拿那水壶打算去换的时候,余子式忽然压住了他的手,“不用麻烦了,又不是冬天。”说着他伸手拿起另一只杯子,利落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胡亥见他端起杯子脸色就有些变了,“先生!”

他伸手就去夺那杯子,余子式垂眸,眼底一阵锐利。他忽然端着杯子侧身避了一下,杯中的水没有丝毫的波动,他抬头看向胡亥,当着他的面忽然仰头一饮而尽。

胡亥的脸色彻底白了,他伸手夺过那杯子,一把捏住余子式的肩,“先生!”他扭头就看向那立在大老远处的常玉,“快,叫夏无言过来!”

“不用了。”余子式伸手将胡亥的手拨开,缓缓低头将喝下去的水尽数吐了出来。

“先生,你没事吧?”胡亥一把拽住余子式的手,伸手就压上他的脉搏处,担心余子式没有吐干净,他猛地回头朝着愣在原地的常玉吼道,“去找夏无言!”

余子式反手直接压上了胡亥的手腕,对着常玉说了一声:“不用,我没事。”他回头看向胡亥,将那杯子从胡亥手里一点点掰出来,“怎么回事?”

胡亥却仍是一副紧张的样子,“先生,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说了,我没事。”余子式将那杯子往桌上轻轻一放,“说清楚,怎么回事?还有上回宫宴,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胡亥见余子式的眼神真的是一片清明,良久终于低头闭了一瞬眼松了口气,随即他抬头看向余子式,迎着他的视线,他终于轻轻说了一句,“先生。”

余子式这一回真的动怒了,他面色冰冷地望着胡亥,一言不发。

胡亥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半晌他终于轻轻说了一句,“先生,华庭她年纪尚小,不懂事。”

余子式的眼中顿起波澜,他扭头看向那碎了一地的陶片,抓着胡亥的手瞬间就紧了。

第67章 刺秦

宫殿里,华庭正在趴在榻上拿着卷书背着,时不时地低头看两眼,随即继续背下去。

余子式站在窗外,手微微挑着纱帘看着华庭,眸光有些发沉。

华庭费力地背着,她读的许多字连读音都是错的,读起来都拗口更何况是背了,半天她略显不耐烦地抓了两把头发,翻了个身继续闭眼继续背,宽大的黑色衣袖中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捏着一卷竹简随即地垂在身侧。

余子式看了一会儿,缓缓将纱帘放下了,他转身离开,耳边还响着少女吐字不甚清晰的背书声。

……

余子式走出华庭宫室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黑衣的小侍,塞给他一张帛书。

余子式漫不经心地接了,走到无人处缓缓摊开一看,没想到竟是尉缭的亲笔信。他眸光暗了暗,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快到正午了,算时辰这会儿荆轲也快入宫了。咸阳宫的钟鼓声齐鸣,隐隐可以听见礼乐吟唱声。

咸阳宫已经摆好齐全大礼,大秦也已收拾好最隆重的阵仗来迎接这位远道而来的燕国使臣。

这一天注定是要被载入史册,千百年后依旧为人所乐道。秦王,刺客,刀剑,匕首,这些东西摆到一起就已经是一部传奇的剪影了。

余子式盯着手里的帛书看了一会儿,接着扭头看了眼咸阳宫的方向,他将帛书收好,回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出了大秦王宫。

一回到家,推门进去就看见李寄亡抱着只长匣子倚着树等他。听见声音,李寄亡侧头看了眼走廊的方向,余子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尉缭正坐在廊下眯眼晒着太阳,老爷子竟是难得的精神。

“太尉大人?”余子式走过去,从袖中掏出帛书,对尉缭忽然把自己叫回来有些不解。这节骨眼上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尉缭今天比往常气色要好许多,甚至从衣领袖口细节处能看出老爷子是精心拾掇了一番的。他抬头指了指一旁的位置,示意余子式坐下。

余子式按着他意思坐下了,一抬头就看见尉缭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那眼神看得余子式忽然心中一阵怪异,他问道:“太尉大人,你找我?”

“今日的咸阳宫可算是热闹了啊。”尉缭悠悠遥望了一眼王宫的方向,对着余子式笑道。

余子式不是很确定尉缭能不能听清他的话,转念又想起桓齮的事儿,他觉得老头可能是心里难受找他唠两句,这也正常。他还在思索尉缭找自己的目的时,忽然听见尉缭回头问自己:“赵高,你可喜欢咸阳?”

余子式看了眼尉缭,半晌轻轻点了下头,“还行。”除去时不时的征兵外,咸阳人的日子算是七国中最安稳的了。毕竟一国都城,咸阳是天下难得的繁华地带,钟鸣鼎食数十万户,龙虎气象还是有的。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咸阳没有战火。

尉缭回忆着一路走到余子式家时的沿途所见,那真是满城新春风光,他悠悠叹了口气,惆怅道:“我从前四方征战,想的是千秋功名,万世功勋,如今老了忽然却忽然有些后悔,这路走得不好。”他侧头看向余子式,忽然颇有兴致道:“我刚在来的路上,瞧见一个五陵郡的少年与人打赌,一出手就是黄金千两,你猜后来怎么了?”

“他输了?”余子式也时常在咸阳街头瞧见这些贵胄王孙,这些少年大多数都有个显赫的姓氏,一出生就在祖辈的庇荫之下,家人又不求他获个什么功名,于是他们也不上战场夺什么爵位,每日只在咸阳街头游荡,调戏民女是不敢的,顶天了也就玩点富家子一掷千金的把戏。这种人王贲应该尤其熟悉,他在咸阳城头呼朋引伴,吼一嗓子出来的大都是这种货色。

尉缭眯眼,笑得颇为幸灾乐祸,他摇头道:“可惜啊,他赌赢了,噫,黄金千两啊。”

“赢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尉缭深深看了眼余子式,“与他打赌的那少年我看了两眼觉得眼熟,走出去老远,忽然想起来,呦,那不是李斯家的公子吗?我忙折回去又看了一眼,可不是李由吗?噫,黄金千两啊。”尉缭颇为惋惜,“我算了一下,除去赏赐光折算廷尉的俸禄,李斯还得在大秦朝堂多当两百多年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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