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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86)+番外

第46章 服散

王敦叛乱的消息传来之后, 一连几日, 琅玡王家人心惶惶。

三日后,元帝下令,历朝历代皆有乱臣贼子, 王敦一人之过, 与王氏无关, 无连坐之理, 王导官复原职,执掌六军。

消息一出,举朝哗然。

王悦自尚书台回来后便一直待在王家足不出户, 正是风雨飘摇之际, 他比谁都知道此时此刻不能招摇, 万一出点差池, 王家人就全完了。天威难测,难保皇帝不会临时改主意, 尤其是这两日王敦势如破竹的战报源源不断的传来,皇帝若是受了刺激想整王家人,王家可禁不起折腾。

王悦听王导的话安分地待在家中装死,连谢家都没敢去, 外头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王悦站在廊下,缓缓伸出手去,凉丝丝的雨落在他手心,忽然脚步声响起, 他抬头看去。

王有容收了竹伞进来。

“世子,吃过东西了没?”他手里头拎着个纸包,“我给世子带了些吃食。”

“皇宫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皇帝下令,命刘隗回京戍卫建康。”

王悦闻声顿了下,慢慢地收回了手,他看向王有容,“刘隗回京,必然劝皇帝剪除王家,皇帝现在听他的。”

王有容不知说什么好,讪讪地开口道:“世子不如与丞相商议一番?”

王悦收回手,拿袖子擦了把手上的雨水,“王有容,我听说这两日王家走了许多幕僚?”他看向王有容,忽然笑道:“你想走吗?”

王有容忙上前一步,“下官不敢。”

“你若是想走就走吧。”王悦将他轻轻地扶起来,“建康城多的是避雨的屋檐,你这样的人,在谁手底下都能活下去。”

“世子!下官愿与世子同生死,共存亡。”

王悦看着他那副视死如归的刚烈模样,忽然笑了下,他抬起手,轻轻地拍了下王有容的肩,“开什么玩笑。”

“下官愿做世子脚下一条走狗,世子走到哪儿,下官便跟到哪儿。”王有容一脸的谄媚。

王悦盯了他一会儿,终于不解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世子于我有恩。”

“什么恩。”

“知遇之恩。”

“……有吗?”

王有容认真地点了下头。

王悦决定了,这事过去后待王有容稍微好一些,他拍了下王有容的肩,“走。”

“去哪儿?”

“找王导。”王悦直接走入了雨中,“刘隗此人,绝不能活着入京。”

书房中,王导正与幕僚商议,外头忽然响起吵嚷声,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一人大咧咧地推门进来。

王导抬头望着他,对着两位样貌普通的中年幕僚道:“你们先下去。”

“是。”

待两人退下后,王悦走上前坐在了王导对面,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句,“刘阎王要入京了,你有何打算?”

王导打量了王悦一会儿,“正想派人去找你,你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找我?什么事?”

“刘隗入京,我抽不出空安排此事,此事交给你了。”

“交给我?”王悦难掩诧异,没过一会儿,他忽然就反应过来了,“怕不是抽不出空吧?皇帝防你防得太死,你是不好有动作吧?”

王导没空与王悦贫,直接问道:“我听闻几日前,是太子殿下送你回的王家?”

“嗯,怎么了?”

“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给你了。”

“此事与司马绍有关?”

“据我所知,刘隗此人出身贫寒,年轻落魄时他曾受到一位地方官员的提携,后来他与此人成了莫逆之交,他那朋友犯了点事,死了,留下个女儿,如今那女子就在太子府,复姓淳于,单名一个字,嫣。”

王悦浑身一震,抬头看去,却瞧见王导面无波澜。

“你全都知道?”

王导点了下头,望着王悦的眼神忽然有些难言的沉重,里头掺了些愧疚,“我全都知道了。”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下王悦的脸。“那女子便是当日伤你的女刺客,她就在太子府。”

王悦过了很久才平复了心境,“你想让我去跟司马绍要淳于嫣,用她来威胁刘隗?”他摇头道:“不能够,先不说司马绍舍不舍得放人,即便是我真的挟持了淳于嫣,刘隗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故人之女舍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是家国,一个是私情,刘隗号称刘阎王,孰轻孰重他能分不清?”

“谁说让你去劫持淳于嫣了?”王导轻轻地扫了一眼王悦。

王悦一顿,“那你要我做什么?”

王导平淡道:“我要你去替淳于嫣的父亲伸冤。”

王悦猛地皱起了眉,“给淳于伯伸冤?”

我吃饱了撑的?

“你只管去做,到底为何要这么做,你自己琢磨,你也该有点长进了。”

被嘲弄了的王悦轻轻抽了下眉毛,“好吧,可即便要申冤,我光靠嗓子吼也没人信啊。”

王导从案上捞起一封书文扔给了王悦,“我命人查了当年淳于伯的几个亲信的去处,听闻你这两日与陈郡谢氏走得近,巧了,他那几个亲信正巧都在江州谢家人手底下做事,他们便是给淳于伯翻案的人证,至于证词要如何编,这不用我亲自教吧?”

王悦拆开那封文书看了眼,果然是份名单。

王导静静地打量着若有所思的王悦,低声道:“行了,去吧,别耽误了。”

王悦走出房间时,王有容正在外头候着,他将手插在袖子里头,弓着背靠在柱子上,乍一眼瞧去有些憨厚,仔细看去,又有种说不上来的狡诈。

“王有容。”王悦喊了他一声。

王有容刷一下直起背,朝着王悦走过来。

王悦看向他,“我这几日服用五石散的事,没人知道吧?”

王有容一听忙摇头,“世子吩咐了不准传出去,除了药房几个管事的外没人知道。”

“成,你现在去趟太子府。”他从兜中掏出一枚匣子,“把这东西交给他,他自然懂,入夜时你再去一趟,告诉他本世子想见他一面,约在城西,你直接说城西就成。”

王有容多嘴问了一句,“为何不现在见?世子现在有事?”

“不着急,这是七八个时辰是我留给他反思他狼心狗肺的,等他愧疚得差不多了,我夜里再去找他,王导从前教过我一件事,别在夜里一个人拿主意,容易犯错误,司马绍这种人,咱们得和他玩点下作的手段。”王悦拍了下王有容的肩,“现在给我安排车马,我去趟谢家。”

一个人坐在马车内,王悦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手,慢慢地揭开自己的袖子看了眼。

手臂上有几道不太清晰的刮痕,袖子往下卷,隐约可以瞧见血痕。

王悦轻皱了下眉,放下了袖子。五石散并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这是正儿八经的一种药,正始年间,以何晏为首的一群名士开创了服散之风,将服用五石散当成是名士独有的嗜好,短短数年间,五石散风靡天下,无数魏晋权贵为之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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