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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84)+番外

“不必了。”王悦看了他许久,忽然笑了下,低头挖出了一块放在了嘴中,他仰头便咽了下去。

司马绍看着他的样子,眼中瞬间冰冷起来。

王悦咽了一会儿,猛地扶着床沿低头咳嗽起来,装英雄没装成,他推了把站在他跟前的司马绍,“帮我倒杯水!”

司马绍没说话,看王悦咳了好一阵子,他这才回身去桌案上给王悦慢慢地倒了杯水。他走回来,坐在了王悦的身边,将水递给他。

王悦低着头,过了很久才问道:“能派人送我回王家吗?我不想在这儿,我母亲几日没见着我了。”顿了片刻,他缓缓道:“我现在这样子一个人怕是回不去。”

司马绍顿了一会儿,良久,他才轻点了下头,“王彬我会帮你照看。”

“多谢。”

尚书台外候着辆碧青色帘幕的马车,王悦跪了三天膝盖发软,还是侍从给他扶上去的,他坐在里头,抬头看了眼,未来得及放下的碧青色帘子外,年轻的太子负手立在夜色中,依旧是一派温文儒雅好模样。

王悦对着那马车夫嘱咐了一句,“不要赶太快。”他看了眼那前头的马,有些欲言又止。

那马车夫一瞧见王悦的神色,以为他害怕,便安慰道:“公子放心,这马已经训得极为温驯了,夜里我给公子慢慢地赶。”

“这马温驯?”王悦的脸微微扭曲,“你不要骗我。”

这马名叫胭脂兽,出了名的烈,一不留神它就扑腾着飞起来去投胎,真当没人识货?

那马夫一听王悦这语气,知道这人一行家,忙道:“公子放心,这马被我鞭子抽得温驯得很!不会摔着公子的!”

一旁的司马绍似乎顿住了,也不知道是听见了哪一句,他失神了片刻,随即又回过神,正好瞧见王悦视死如归地放下了帘子,就在那马夫打算赶路的时候,他忽然走上前去。

那马夫顿住了,以为司马绍是要与王悦说话,忙从马车上下来了,“太子……”

司马绍伸手从他手上接过了缰绳。

王悦在马车上闭着眼,感觉到那马车慢慢地晃动起来,他忽然笑了下。他想到了一件事,他肯定外头扯着缰绳漫不经心地赶着路的司马绍也想着了同一件事。

建兴五年三月,元帝登基,大赦天下,改元建武。

皇储风波闹得沸沸汤汤,民间庙堂皆传言,元帝要立次子宣城公为太子。

十五岁的王悦转着块白玉佩吊儿郎当地路过前院,正巧听见廊下两个幕僚在嚼舌根,在听见“世子”两个字时,他顿住了脚步,王悦无声无息地后退了两步,听起了墙角。

王悦一开始以为这两人嚼的是他舌根,正打算记仇,仔细一听,发现两人嚼的竟然不是他的舌根。那世子,指的是原琅玡王的世子,当今陛下的长子,就是司马绍!

王悦的耳朵慢慢竖起来了,仔细听了一阵,大致懂了这两人说了些什么。

皇帝喜欢宣城,不喜欢司马绍这个大儿子,皇帝打算立宣城当太子,暗中召几位朝中重臣商量这事呢。

王悦平时不关心这些东西,可耳濡目染下来,也不至于一窍不通。他琢磨了半天,想明白了。皇帝要是真想立宣城当太子,又何必挨个找大臣商量?皇帝是士族刚刚扶上位的,说清楚点,他就是琅玡王家人刚刚扶上位的,皇帝自己压根没什么权力,立太子这事他说了不算。

尤其是当王悦听见皇帝几乎把王家人找了个遍,他差点给听笑了,这明摆着就是皇帝在毕恭毕敬地询问王家人,诸位爱卿觉得朕哪个儿子当储君合适啊?

那所谓的储君风波也很容易解释了,不是皇帝在两个儿子里犹豫不决,是王家人在两位皇子里头摇摆不定。

脾气暴烈的如王敦之流肯定喜欢宣城公这种,年纪小好拿捏,看重大局的如王导之流则是更倾心于司马绍,立长子有利于江东局面的稳定,两拨王家人自己还没商量出点东西呢!

王悦笑了,天知道王敦有多厌恶司马绍,他能同意立司马绍当太子才奇了怪了!王敦可是瞧着司马绍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有事没事就拿东海刀拍着自己的背警告自己离司马绍远点,回回给他拍得直咳嗽。用王敦的话来说,司马绍这人长得就跟只白眼狼似的,一看就是烹走狗杀忠良的主!

王悦想了一阵,转着块白玉佩走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月,王敦终于回京了,过两日还得往外走,他就在建康留个几日。

王敦回来那日,王悦牵着两匹马去了趟太学,没找着司马绍的人,他又去了趟猎场,也没找着人,最后在众人的注目下,他牵着一左一右两匹马,围着皇宫边走边喊,他每喊一声,两匹马就跟着长嘶一声。

“世子殿下!”

“嘶——”

“你上哪儿去了啊?”

“嘶——”

“世子殿下,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嘶——”

……

司马绍听了宫人结结巴巴的描述,愣了会儿,刷一下往外飞奔,衣摆猎猎作响,一出皇宫侧门,王悦就蹲在那守卫的身边扯着嗓子吼,牵着两匹马跟拖儿带女似的。

“世子殿下!你究竟在哪儿啊?”

“王长豫!”司马绍隔着大老远差点没冲过去把人一脚踹飞,“你干什么呢?!”

王悦刷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笑呵呵道:“总算把你喊出来了,走了!今日天好,我们去骑马!”

司马绍闻声脸都黑了,“就这事?”

王悦点点头,装作没瞧见司马绍的脸色,自顾自地将缰绳往他手里头一甩,“我知道你最近不好过,来,高兴点!我们去骑马!”

“我今日没空。”

“有空的有空的。”王悦一把扯过司马绍的胳膊,“我给你把马都牵来了!你看,白的黑的都有,你喜欢哪个?”

司马绍看着王悦,“这样,我给你钱,你去喝酒,去赌钱,你玩什么都行。”

王悦挑眉道:“我缺钱?开玩笑呢!”他一把拽过司马绍就走,“走了,你陪我去骑马!我让你陪我,你便老实地陪着我,你跟着我你什么时候吃过亏?我能让你吃亏吗?今日我父亲和一群朝官在新亭喝酒,不知道吧?没听说吧?走了!”

司马绍微微一愣,“你父亲在新亭?”

“是啊!”王悦一把拽着司马绍往外头,他像是拉扯儿女似的把两匹马扯过来,一本正经道:“今日我们骑马去,殿下请。”

司马绍顿觉怪异,“你想干什么?”他伸手去拉黑马的马缰,却忽然被狠狠地抽了下手。

“这我的!”王悦拽紧了缰绳,把白马的缰绳往司马绍手里一塞,“这你的!”

司马绍觉得王悦又犯病了,从小到大,王家世子的东西绝不准别人碰一下,碰一下他当场就能疯给你看。他略有些无语,但还是牵了白马往外走。不能跟王悦计较,否则你得给他活活气死,不能和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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