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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208)+番外

王悦在那建平宫外放了整整一个月的风筝,别说庾文君了,除了他们自己这一帮纨绔子弟,他们连鬼都没见过一个,这地方连狗都不往这儿走!

放了一个月风筝的王悦终于怒了,他蹲在那石头上感觉自己像个傻子,风筝还在天上飞,他直接把线筒一扔,朝着阮孚就扑了过去,“阮遥集!”

阮孚立刻蹲下抱头道:“汪汪汪!”

外头的少年扭打成了一团,趴在墙头的司马冲望着他们,心里头像是有什么东西,钻心似的,又痒又疼。他紧紧地盯着他们,他想喊一声,让他们回头看向自己,可他不敢,他躲在那墙头,望着那群少年在暮色中逐渐远去。

然后他慢慢地从竹筐上爬下来。

王悦放走的那只风筝飘了一阵,打着旋落在了建平宫里头,司马冲忽然冲过去把风筝捡了起来,他小心地把上头的灰吹去了。

那是只青色的鹏鸟风筝,羽翼画得精细无比,几乎欲振翅而飞。司马冲抓着那只风筝看了很久,喉咙发紧。

夜里,他抱着那只风筝,对着院子里的枣树一遍又一遍结结巴巴道:“这、这是你掉、掉的吗?还、还你。”太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嗓子发出来的声音沙哑极了,完全不像是个小孩的声音,他一点点练习着,想把这句话说通顺,“这是、是你掉的吗?我、我捡到了,还、还你。”

第二天,他趴在墙头等了一整天,外头静悄悄的,再没人过来。

王悦感觉自己是个傻子,他竟然真的听阮遥集的话在那鬼地方放了一个月的风筝,王悦从没感觉自己这么傻过,他要再放风筝,他就是狗!

三日后,王悦果断滚去当狗了。

庾文君和郡主请他去宫中做客,说是听他很会玩风筝,两个小姑娘想见识一下。这事王悦后来才知道,是小郡主听说他王家世子混得太惨了,决定撮合两人一把,这才把他喊去的,不过那都是后话。

总之王悦去了,放风筝要挑个空旷的地方,王悦又想同庾文君私下处处,又回了建平宫门口。

屋子里司马冲听见那动静,刷一下就起来了,他急急忙忙地搬了箩筐出去,蹬蹬蹬踩着爬上去,趴在了墙头,果然他瞧见了好久没见的王悦,王悦手里头拎着只白色的风筝,像是一簇雪。

司马冲紧紧地盯着他,有什么东西几乎是呼之欲出,他攥紧了手里头的那只风筝,浑身都开始抖。

一直到那三个人离开,他都没能将那句话说出口,他只是扒着墙头看,望着他们渐行渐远。一直到什么都瞧不见了,他才终于低声道:“这是、是你掉的吗?我捡到了,还给你,你……你能教我吗?”

他说完了,忽然一声低吼,低头埋在了墙头,整个人颤抖不止。

那宫道上又没了人,有一群少年曾经在上头放风筝,青色的像雾,白色的像雪,他们面上有各种各样的表情,不是十年如一日的漠然,少年的声音一直在司马冲的脑海中回响,轻快的,疑惑的,漫不经心的,他终于低声吼道:“别说了!别说了!”

他觉得自己像个怪物,铜皮铁骨,无根无心。

正是因为如此,当那院子的门被少年敲响,有人把锁砸了,走到他面前诧异地看着他,那一瞬间,他会露出像怪物似的冷酷表情。

对方问他,“你谁啊?”

他摇摇头,手里头紧紧攥着那只风筝。

对方看了他半天,问道:“前两日外头有人掉了块玉,碧色的,上头有个刻字‘文’,你见过吗?”

他盯着那蓝衣少年看了很久,没说话没应声,抓着风筝的手却不自觉紧了,指节一阵发白。

一旁有少年盯着他手里头的风筝看了会儿,“你手里的玩意哪里来的?”青衣少年回头看向蓝衣少年,“这不是前两日王长豫那纸鸢吗?”

“这眼神怎么回事?阮遥集,你问问不是他偷了吧?”

对方低下身看了他一会儿,“你见过那玉没?”

司马冲望着他,没说话。

对方看了他许久,终于道:“你有没有见过那玉?”

司马冲终于开口道:“是我偷的。”话一出口,他猛地吼道:“是我偷的!”

那沙哑而粗糙的声音吓了对方一跳,他额头的青筋顿时暴涨了起来,他紧紧抱住了那风筝。

阮孚退了两步,随即反应过来了,“偷东西还有理了?信不信我打死你?把玉拿出来!”他估计这也就是个小宫人,建康宫城里多得是,他压根没往别的地方想,想着王长豫给庾文君找玉都快找疯了,赶紧把玉弄回来算完!他喝道:“把玉拿出来!”

司马冲摇了摇头,一双眼阴冷地盯着他。

阮孚头一回遇上这状况,回身对青衣少年道:“去跟王长豫说一声,玉找着了,给条疯狗叼走了!”

王悦闻讯过来的时候,一推门就瞧见阮孚在往死里踹地上一小孩,他想也没想就把人喝住了,“阮遥集!你干什么?”

阮孚差点没给司马冲气疯,他让司马冲把玉拿出来,结果这狗东西扑上来就咬他,差点没把他咬下根手指头。他怒极哪里管你是谁,踹死再说。他回头对着王悦道:“来得正好!玉给他偷了!王长豫你问问!”

王悦一愣,给偷了?

他走上前去,司马冲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瞧见是他,眼里闪过了一丝疯狂,王悦冷不丁地给他那阴狠眼神吓住了,他问道:“你偷了玉?”

司马冲盯着王悦良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是我偷的!”他死死盯着王悦。

王悦顿住了,他朝着司马冲伸出手去,“把玉拿出来,我不同你计较。”

司马冲的眼神阴冷起来,他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却是由于兴奋,他冲着王悦摇头。

王悦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挑衅了,他一字一句低声道:“把玉拿出来。”

司马冲也不跑,站在原地杵着,手里头捏着那只快给阮遥集踹散的风筝。

王悦失了耐心,在宫里头手脚不干净的人死的最快,这小小年纪就会偷鸡摸狗,谁教出来的?他最后冷冷说了一遍,“把玉拿出来。”

司马冲忽然朝着王悦扑过去张嘴便咬,王悦抬脚直接将人踹了过去。

被踹中的司马冲重重他摔在地上,一双眼却是熠熠,疼痛感刺激得他血脉贲张,那是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所有人都在看他,所有人都没办法再忽视他,他重新活了过来,浑身的血都在叫嚣,王悦那一身朱红就像团火似的在他心里头发烫。

他想被人看见,他想被人重视,他觉得王悦踹死他也无所谓。

阮孚在一旁直接拍手称好,“王长豫你跟他废什么话?宫里头偷窃要砍两只手,还要上两百板子,没人能活!他不是嘴硬吗?弄他!”

王悦起身看着司马冲,“听清楚了?”

司马冲盯着他,王悦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浑身都在抖,那是在对他说话,对着他一个人,说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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