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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194)+番外

谢景望着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的王悦,终于开口问道,“这么晚了,怎么想到过来了?”

王悦生好了炉子,拍了下手中的灰,起身朝着谢景走过去,“这两日过节,上门的官员多,我有些忙,过些日子便好了。”他摸摸谢景的手,果然很凉,他随手便将谢景的手捂住了,拉着他在床上坐下。

谢景望着低着头的王悦,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充满了,再没有从前那股空荡荡的感觉。

王悦忽然道:“对了,我今晚陪着王允之去了趟秦淮,王家后辈里没多少像样的子弟,我看来看去,也就他还成,我打算让他跟谢尚在一块学学东西,你不嫌弃吧?”

谢景看着他雪白的脖颈,低声道:“不会。”

王悦又道:“这两日和王导聊过了,我打算让谢尚入王家任职,我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若是同意谢尚跟着王导学东西,剩下的事我来安排就行。”他看向谢景,“官职五品起步。”王悦说实话心里有些没底,谢尚前途无量,他谢家不缺这么个职位,谢景若是拒绝也是意料之中。

谢景看了他两眼,点了下头,“可以。”

“真的?”王悦有些惊喜地看着他,“你若是同意,这事我可就去办了!”

谢景点了下头。

“你怎么什么都依着我?”王悦笑了起来,他凑近了谢景,看了他许久,忽然道:“真这么喜欢我?”

谢景望着王悦没说话,那副正经的样子看得王悦喉咙阵阵发紧。他真是喜欢谢景这副斯文样子,那双黑色的眼睛看得他心尖发痒,他伸出手去,“我老是听王有容说谢家大公子城府极深,我怎么就瞧不出来?”王悦抬手抚上谢景的脸,低声笑道,“还没说呢,我送你的东西喜欢吗?”

谢景终于笑了下,他望着王悦,伸手将人揽过来压在了怀中。他低下头吻住了王悦,动作温柔。

王悦直接揽着他往床上倒,他仰头迎合着谢景的吻,他真是能溺死在这人的眼睛里头。他说,“谢景,你上我吧。”

谢景低头看着王悦,过了许久才终于说了一个字,“好。”

炉子里有火一点点冒上来。

朱红色的衣裳从床边滑出来,破碎的呻吟冒出来,又被咽了回去,变成了近似呜咽的声音,王悦垂着头靠在了谢景的身上,一点点将谢景抱紧了。“谢景。”他终于没忍住,低低喊了声谢景的名字。

那一句“谢景”,让谢景的克制与隐忍忽然间荡然无存。从开门瞧见王悦一身朱衣抱着手立在廊下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要王悦。

他按住了王悦的手,低头顺着他的额头吻了下去。

夜半时分,外头的雪下得越来越大,谢景看着在他怀中疲倦地沉沉睡去的王悦,他看了许久,拿被子小心地将王悦掩好了。王悦在睡梦中缩了下,往他怀中靠了下,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谢景看了会儿,抬手抚了下王悦脖颈,他拿指腹轻轻擦了下上头的吻痕,一双眼暗得厉害。

王悦埋在了谢景的怀中,感觉到不舒服,他低声求了句饶,没了下文。

谢景看了许久,终于掏出一封崭新的压岁钱,轻轻压在了王悦的枕头下。

打更人巡街过巷,在风雪里敲了最后一更鼓。

那是东晋太宁元年的最后一刻。

第88章 绸缪

太宁二年新春。

收到了压岁钱的王悦很是惊喜, 吃过早饭后, 他离开了谢家。

新雪初霁,他一到王家,就瞧见王导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下棋。王悦脸上的笑意敛了敛, 他站着看了会儿, 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 他拎着壶热茶回来。

王导正敲着棋子,听见倒茶声时抬头瞧了眼,瞧见是王悦, 他神色冷淡, 没什么反应。

“下棋呢?”王悦在他对面坐下, “我跟你来一局?”

王导望了他一眼, 没什么表示。

王悦捞了袖子收拾棋子。他从前当纨绔,常年混迹赌场, 下得一手好棋,赢了不少钱。

王导没说话,瞧见王悦捞了黑子。

开局便是杀,驰骋之意跃然棋盘之上, 王悦这辈子下棋,只玩“逐鹿”这一手,无往而不胜。

王导瞧了他两眼,慢吞吞地落子去挡,可开局便落了下风, 越往后越挽不住颓败之势。他倒是没说什么,依旧不紧不慢地下着。

王悦开口道:“一个人想什么呢?”

王导扫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淡漠,“东南传消息过来,开春怕是有大动作。”

“你也觉得他要反?”王悦把话说得很直白。

王导把话说得更加直白,“王敦今年必反。”

王悦顿了下,抬眸看了眼王导,许久才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在朝中不必担忧这些,我答应过你。。”

“你如今还有心思在王家?”

王悦知道他暗指谢景,执着棋子的手停住了,他低声道:“我知道我自己该做什么,我没忘过。”

“你若是真的知道分寸,便不会在这种时候做出此等荒唐的事。”王导瞧见棋走不下去了,停下了手,他望向王悦,“你昏了头。”

王悦沉默了许久,开口道:“荒唐吗?我倒觉得拉拢陈郡谢氏不亏。”

王导看了他两眼,道:“你听不进去我的话,到头来吃亏的是你自己。”

“我不在乎。”

王导听了这四个字感慨非常,少年得志便猖狂,说得便是这种人。他望了眼王悦,“日久才见人心,你以为自己多了解他?”

“称不上了解,略知一二。”王悦将最后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我很欣赏他。”

王导没再继续说下去,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怒其不争,他只是冷淡地望着王悦。很少有人知道,王导其实并不爱说教,说再多不如摔一跤来得长记性,王悦与王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他懒得说太多。

雪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两人坐在棋盘前良久无话,父子俩都听见了那雪敲枯枝声。

王导避开了这话题不谈,缓缓道:“王敦卷土又来,江东必乱,今早书信到了。”他从袖中将书信掏出来扔在了王悦的面前,“看看。”

王悦伸手去接那信,抖开看了眼,神色一变。

王敦新春之际开了杀戒,他杀了一批王家人,东南那马蹄下,从今日起多了王家人的尸骨。

王导说话依旧慢吞吞的,“王舒闻讯连荆州都不敢回,他和王允之躲在建康,父子俩死活不愿意回去。王敦如今人在东南,他们回去便是个死。”

王悦顿住了。

王敦真的肆无忌惮了,若以往他还有些克制,而今他已然是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八个字明目张胆喊了出来。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武将坐拥东南凭凌晋室的祸端从此埋下了,后世桓温桓玄乃至刘裕,身上皆有王敦的影子。王敦开了东晋乱武之先河。

王悦看了那信许久,低声道:“我至今没明白,他为何执意要反。”

“当年宣帝为何要反覆曹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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