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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174)+番外

两人一起看向陶瞻。

陶瞻忽然拍了下掌,懒洋洋笑道:“两位确实有夫妻相啊,那成,走吧?!什么时候?”

“尽早吧。”王悦伸手捞过只杯子喝了口茶,对着躲在门后鬼鬼祟祟偷听的人喊道:“听见没?王有容,我们要去趟豫州!豫州!”

门外静了良久,没动静。

日暮时分。

陶瞻与郗璿走了,王悦自己一个人在尚书台收拾东西,王有容依旧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兢兢业业地盯着。王悦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他两眼,终于没忍住,笑了一声。

“王有容,你要不要找根绳子系在我脖子上牵着?你说我又跑不了,你一天到晚盯着我,你累不累,渴不渴?”王悦抬手给王有容倒了杯水,“来来来,坐,歇会!”

王悦说着话,自己都轻轻笑出声,王有容年纪不大,就比他大个四五岁,今年撑死也就二十五,可却是永远一副老气横秋的书生模样。他一直都没想过去拉拢王有容,他知道没用,这是个心比明镜还清楚的人。年纪轻轻便坐到这位置,绝不会是普通人,拉拢是徒劳。他也懒得同王有容斗智斗勇,从前少年气盛还喜欢和他过不去,经历的事多了,他现在觉得王有容其实也不错。

他给王有容倒了杯水。

王有容一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眼神打量着王悦。

王悦嘴角一抽,不喝拉倒,他若无其事地自己抬手喝了,问道:“王导让你看着我,是怕我把事儿搞砸?”

王有容看了王悦一会儿,“他怕你不要命。”

王悦喝水的手一顿,他低头笑了下,“王导最近在干什么?”

“收拾京师军防,联系江东几门重要的士族,以防局势骤然生变。”

“他在军队一事上有没有什么主意?招兵?”王悦望着王导。

王有容看了会儿王悦,开口道:“攘外必先安内,丞相要安排的事有许多,若是大将军真的倒了,琅玡王家必然血雨腥风,丞相须留在朝中里做打算,所以丞相才将军备一事全权交付于你。”

王悦仔细听了,简单地拎了下重点,“那就是,其实他也没主意?对吧?”

“是的。”王有容利落点头。

王悦沉思片刻后冷淡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也清楚,东南一带流民帅除了郗鉴以外,王家人这些年几乎得罪了个遍,王导此时去借兵,无异于送上门找不自在,这才是他把这事交给我的缘由,毕竟我年轻,也没怎么得罪过人,说出去还是郗鉴的女婿,但凡东南的将军都要卖几分面子。”

王有容看了会儿王悦,“丞相一直都相信世子。”

“你信我吗?”王悦抬眸盯着王有容,忽然问了句,“你觉得我可以吗?”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王有容微微一笑,“世子英姿勃发,在这江东,可比周公瑾当年。”

王悦沉默了一会儿,低头慢慢喝了口茶,太久没听人阿谀奉承,他有些反胃。

等王悦处理好所有事走出尚书台的时候,天色都黑透了,他抬头看了眼,回房间捞了盏灯。王有容依旧跟着他,王悦看了他一眼,命侍从退下,同王有容两人一起往外走。

灯在夜中散发着温和的暖橘色光。

路上有风,走了一阵,王悦一直低头专心注视着那微弱摇晃的烛火,忽然感觉王有容领着他走的路不对,他抬起头看了眼,发觉这不是自己常走的那条道。

“为何改走这条道?”王悦皱眉看向王有容。

王有容一顿,扭头看着王悦没说话。

王悦忽然觉得不对劲,看了王有容一会儿,他退了两步,猛地回头往他平时走的方向大步走去。

王有容立在原地,无奈地看着王悦的背影,极轻地叹了口气。

王悦走了一刻钟,瞧见那个远远立在巷口的身影的一瞬间,脚猛地定住了。

谢景闻声抬眸看向他,一双淡色的眸子在昏暗夜色中温润而明亮。

王悦提着灯的手一下子紧了,指节都白了,他没走过去。

“你一直知道他在这儿等我?”王悦看了会儿,压低了声音平静问身后走上前来的王有容。

王有容却是极轻叹了声,“世子,何必呢?”

“我在问你话。”王悦的语气平静有些得渗人。他实在是压不住火气。

王有容摸了下鼻子,“嗯,知道,等了快七八个时辰了吧。”

王悦没说话,头一回气得浑身发抖,谢景站这儿等了他近一天!七八个时辰!他看向王有容,“你们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王有容没吭声,也没提王导,王悦分明在气头上,他知趣地没去挑火。

王悦大步朝着谢景走过去,还剩三四步距离时猛地顿住,他提着灯站在那儿,平复了一会儿心绪后,他才开口平静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谢景走上前,捞过王悦的右手,他清晰地感觉到王悦抖了下,他抬眸静静看向王悦,淡银色的月光下一双漆黑的眸子。

王悦本来就不怎么绷得住,那一眼看得他心底压抑的情绪瞬间崩溃,他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低声问道:“干什么?”

谢景揭开袖子看了眼他手上的伤,微微一顿,果然没换药。

王有容站在大老远处,打量那个坐在巷口小石阶上乖巧老实地伸出手换伤药的少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很明显他们家这位一遇上谢家公子就把丞相的话当耳旁风了,要多怂便有多怂,难怪王导打心底里瞧不顺眼这两人之间的这点事。王有容低低叹了口气。

另一头,谢景替坐在石阶上的王悦重新上了遍药,仔细收拾好王悦的袖子后,他抬眸看去,王悦的脸本来就白皙,此时在脚边烛光的照应下越发苍白没有血气,谢景看了会儿,忽然想摸王悦的脸,想想又怕吓着王悦,生生忍住了。

王悦一直没说话,心绪难平,良久他才低声自嘲般笑道:“我还真是不能见你。”一见便不可能忍得住。

“你父亲同你说什么了?”谢景脸上没什么诧异,有些事他确实是一早便猜得到。

这事的原委,王悦还真不能说,这算是他与王导的私下约定,王导轻描淡写地提醒过他一句,有些事不足与外人道。王导越是云淡风轻,说明这事儿他看得越重。王悦后来想,这兴许是王导对谢景的试探,警告自己别去掺和。

王悦终究是没说什么。

他的手有些抖,凉的很厉害,他忽然笑了下,“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怕些什么,我其实说起来没什么好怕的。”顿了很久,他终于低声道,“谢豫章的事,很抱歉,当初说了让你放心……”王悦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又重复了一遍,“我很抱歉。”

“这件事不关你的事。”谢景看着王悦。

谢尚的父亲,确实是病逝。

生老病死,人生百态,确实怨恨不到谁头上,这道理谢尚都明白,谢家没人会因为逝去的是自己的至亲而去莫名地责难谁,谢景忍不住终究还是抬手摸了下王悦的脑袋,“怎么傻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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