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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灿烂星河(78)

劳伯望着他,“我真诚地向他道歉,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林裴顿了很久,竟是不知道说什么,终于道:“人死了,你们不该拿这件事去糊弄林斯,那是林斯的弟弟,他肯定能看出来的,一旦他查出来了,所有事情都会被翻出来。”

劳伯抽出另一份文件递给林裴。

林裴打开看了眼,一怔。那是他的照片,以及他的资料,那是属于他自己的,1025的那份资料。他诧异地抬头看劳伯,“你疯了?查基因查瞳膜什么查不出来?”

“他已经八年没见过他弟弟了!他已经不认识他了!”劳伯望着林裴,“林斯的弟弟,对辐射异常敏感,他本来就已经受到严重辐射污染,体质发生改变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件事我们有安排,绝对不会出问题。”

林裴看着那档案良久,“不可能的。”他推开了那档案。

劳伯望着林裴。

林裴听故事似的听了一下午,扯了下领子,没说话,过了很久,他终于道:“不可能的,我拒绝。”

走出那间茶舍的时候,阳光一下子照在脸上,林裴的视线有片刻的凝滞,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怀疑起真相来。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又要拿什么去告慰死者。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记起上午林斯在他耳边低声说的那句话:“我希望他记得,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那声音温和而低缓,像是许诺又像是明誓。

林裴站在阳光底下不自觉顿住了。

林裴回到调查局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新上司拉斐尔在倚着藤萝晒着太阳喝茶。一群人同时扭头看向林裴,又转开了视线。

林裴坐在位置上玩手机,俄罗斯方块。

直到面前出现一团黑影,他抬头看去,放在桌子上的脚没动,手不着痕迹地移动着往下砸的方块。

“心情不错?”拉斐尔问了他一句。

林裴没说什么,也没收手机,问他:“有事?”

“联邦矿采的安全性检验没合格,能源会议要延迟。”拉斐尔坐在了林裴的桌子上,“今天我在会馆与林将军谈过了。”

林裴敲着屏幕的手轻轻一滑,漏敲了一块。

“他说你来负责这项目。”

“我?”

“我拒绝了。”

林裴蓦地抬头看向拉斐尔,脸上露出点诧异神色,却没说话。

拉斐尔打量着林裴,“劳伯·提利尔不可信,家父曾提醒我,行走于暗夜中,要注意红头的毒蛇。”

“那上校觉得,还有谁可以相信呢?”

拉斐尔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温和笑道:“除上帝外,我不相信任何人。”

拉斐尔回办公室后,林裴听见庄严的圣歌传过来,低沉的男声让整个屋子都肃穆起来,顿了很久,他终于翻出手机,登录社交软件,他发现了一条最新的一段视频。

一双手在弹钢琴,是那首非常熟悉的《白海洋》。

林裴看着那双手上的戒指,许久都没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如果他真的是林裴呢?这念头随一阵风吹过,顿时无影无踪,他回过神来,竟是有些怔住了。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第53章

林裴是夜里头回到家,坐在昏暗灯光前吃海鲜盒饭才忽然领会到林斯的意思。

项目设备重组,负责人需要赶赴帝国,林斯之所以提出这一要求,是打算带自己去帝国。

他停顿了很久,缓缓吃完东西,把餐盒收拾好。

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一晚上,林裴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的事。

迷雾重重,那就拨开迷雾,看看身后到底是什么。

两天后,他查到了一个地方,是所医院,当他用笔迅速记下档案记录时,他忽然发现,他做整容手术的这家医院,就是当初林裴被关押的地方。他的笔短暂地顿了下。

医院的隔离室,穿着雪白大褂的女人夹着记录薄来来去去,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林裴将口罩往上提了下,看了眼表,拐入了房间,脚步不紧不慢。左臂上绑着军工章的护士没多作怀疑,把一叠封好的纸质病历锁在柜子中,回身递给他一张门卡。

“怎么了?”

年轻护士看向带着严实口罩的男人,脸上是熬夜加班过后的疲倦神色,她别开头笑了下,露出半截修长脖颈,“最近多了许多人,夜里头值班……”

她瘫软地倒下去,林裴接住了她,从她后颈处把那小型注射器拔出来,将她抱到了椅子上,“辛苦了。”他伸手从她兜里掏出卡,“睡吧。”

计算机蓝屏过后,记录被调出来。

林裴查到了一间房间,那数字泛着冰冷的光,他调出了监控,没有开灯的房间中一片黑暗,和其他房间的癫狂景象极为不符。

这所医院的地下,有一个庞大的军事化管理隔离区,里面关押着精神错乱的政治犯、毒贩、以及各种不知名身份的人。

林裴穿过走廊,有病人在用力地敲着钢制餐盘,当当当,一直往里头传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狂躁气氛。

“医生。”

有人透过缝隙喊了他一声。

林裴插着兜回头看去,看见一双狭长的眼,眼白里掺着血丝,瞳膜呈现红棕色。

那是长期辐射治疗导致的,林裴自己也接受过精神方面治疗,他一眼看出来了。

那双眼睛仍然望着他,已经不能说望了,那是直勾勾地盯着,仿佛要把眼珠子从眼眶中挖出来粘在林裴身上。“摸我一下!摸我!”

林裴神色不变,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他伸出手去,白炽的灯光下,十指修长而莹白,那双眼睛的渴望几乎是要炸开了,血丝顿涌,林裴忽然想,那个人临时前比应该比这副样子还要癫狂,精神彻底崩溃,所有的动作都是依靠着混乱的意识,走不了路,眼睛无法聚焦,他脑子里想象出一副场景,一个男人在一个四壁雪白的隔离室里爬着,说不出话来,淋漓的汗液涂在地上,直到死都是睁着眼睛。

林裴微微怔住了,那画面似乎是凭空跳到他脑海中的,收回手时,病人爆发出一串哀鸣,林裴在那声音中听见了一种非常熟悉的狂乱。

同类的哀鸣。

最里头的那间隔离室,林裴插着兜走过去,当看见那一束从缝隙中漏出的光时,他忽然顿住了。

刚才的监控里面,这间屋子是黑的。

林裴的脚步停住了,身后长廊中是病患们敲着餐盘的声音,有人将钢制餐盘一下下砸在墙上。林裴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伸出手推开了门。

四面都是雪白高墙,连一丝缝隙都瞧不见,一张铁质高脚椅上,一个男人背对着他垂头看着地面。

林裴的血有些冻住了。

男人抬起头,忽然笑了下,回过头来时露出一张熟悉至极的脸。

他的上司,拉斐尔·兰顿上校,整齐的军装,胸前代表审判的黑色十字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