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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茹传(19)

作者: 夏天的绿 阅读记录

自古以来,都是贫学富、富学娼,盒子会很快就在这些悠闲赶茶围的富家太太中风靡开来,只不过食盒里装的大都不是亲手烹制,只是让厨房里细做罢了,自然也就没有竞赛之意了。

妇人们团团围坐在八仙桌儿,先用香茶供奉一遍土地神,供奉完毕,众人各饮一杯香茶,这才拣茶果吃。一面吃果子,一面说说话儿。

这样的场合,宝茹这样的女孩儿是不会去的,她在房中招待巷子底唐家太太的女儿和她表妹。唐太太今日也来了,这样的会茶一般是不带女孩儿的,可若是东道家里有争不多大的女孩子,带着一同玩耍一回也有的。

宝茹让厨房里也上了好些点心——今日会茶,准备了好些。单在自己房里开了一小桌,招待这两个女孩子。

唐太太的女儿叫唐蓉,今年十三岁,只比宝茹大两岁,两人是认得的。只是她表妹韩眉儿却是从没见过。

这韩眉儿才十二三岁,却打扮得俏模俏样,一件银条纱扣身衫子,一条桃红色洋绉留仙裙儿,尖头高底鞋儿。又有描眉画鬓,傅粉施朱,做张做致。虽说按着这时候来看,十三岁及笄,就算成年,可这般妖娆样子却不是好人家的女孩子会有的。

唐家,宝茹是很知道的,就说宝茹家所在的纸札巷子,这巷子名儿就来自她家。她家三四代以前就是做纸札生意的,那时候半条巷子的人家都是吃她家的饭,与她家做纸札,这条巷子便叫做了纸札巷子。只是可惜,二十年前长沙王‘反正’她家生意都教一把火烧了,如此便跌落下来了。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家已富贵了好几代了,如今还住着巷子底那座整条巷子最气派的七进大宅。这样的人家教养儿女十分用心,看唐蓉便知道了,贞静娴雅,简直就是整条巷子里‘别人家的孩子’,可再没想到她家的表小姐竟然这般不成样子。

“姚家妹妹生得好标致!”韩眉儿现实围着宝茹赞了又赞,还伸出手来摸了她的头发道:“真是一头好头发。”

宝茹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一个十岁女童怎么‘好标致’的,虽说女孩子之间应酬称赞几句也没有什么,可这位韩小姐却让人相当不自在。她伸手摸宝茹的头发,宝茹都僵了一下——又不是相契的朋友,这才见面就这样自来熟。让人好生尴尬。连旁边的唐蓉都红了脸。

宝茹不禁想起曾看过的小说里,好多都要有一个磨人的表小姐,只不过大都是‘白莲花’,倒是少见这样的‘泼皮’。这样没得眼色,教人尴尬。

只是宝茹不知接下来的事情,若是知道了,刚刚那又算什么!

第15章 表小姐啊

宝茹硬着头皮与那韩眉儿叙了几句,好在旁边有唐蓉不住说和,这才圆了回来。三人吃茶用点,又拣着都能说的新闻说了一会子。这才谈到风头正盛的《玉楼春》,那韩眉儿站起身来。

“那书里说孟、祝、姚等几位小姐的绣房都精致得不得了了,那等大家小姐的闺房我这样的破落户是没眼缘得见了,今次倒先先见见你这位‘姚小姐’的绣房吧。”

《玉楼春》一书里头许多事儿都描写地真真的,并非一般落魄文人能杜撰所得。几个女孩子的绣房,极尽精美。好些人都笃定这位作者非大家公子不能,好些女孩儿看了书就要按着书里的手笔布置闺房呢!

宝茹虽觉得唐突,但到底来者是客,便带着她与唐蓉往里屋去。韩眉儿四处瞧她房里的摆件,宝茹开始还陪着。后头见她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便松了一口气,自与唐蓉书房说话去了,只留下小吉祥听她差遣。

只有两人,唐蓉红着脸与她道歉。宝茹见她手上扭着帕子,牛皮筋似的,觉得甚是可怜。谁家没得几个麻烦亲戚?想起之前还来自家闹过的姚家大姑,也只能叹一口气。

拍了拍唐蓉的手背,宝茹只做不知,移开了话题,问起唐蓉女塾学里的事儿。宝茹如今在丁娘子处念书,虽说也是学塾着浑叫,但其实只是蒙学。宝茹在丁娘子处还要再读上一年,这才要正经去女学塾呢!

唐蓉见宝茹这样体贴顾及她的体面,心下感激,亦松了一口气。慢慢地与她说一些女塾学里与蒙学里的不同。

“咱们那学堂里,除了照常学一些识文断字,算数管账等,也多了些别的。譬如念蒙学时是不进厨房的,你们还小,或被那热油溅了手背,或被灶火燎了头发,再或是被刀子割了,那如何是好?”

这个宝茹是完全知道的,不说是在塾学里了,就是在家里,姚太太与姚员外都是不许她进厨房的——其实她可想进去了。她很喜欢吃甜食,还特意去专门的厨师班学过。手工点心做的很有几分水准。

“不过咱们也学的不多,夫子只说咱们将来也是有厨房里的人帮衬的,一年用得着的时候只怕只有做祭祖的供品那一回了。”

年终祭祖,所用祭品都是要家中主妇亲手操持,这是习俗规矩,许多太太们一年也只下厨这一次。

两人越说越融洽,再也没有方才那样的尴尬了。只在这时里屋一声响动,韩眉儿跑了出来,小吉祥也追了出来。急得赤了一张脸道:“小姐!她偷东西!”

宝茹简直不敢置信!偷儿,大街上哪里没有?只是这样的一位‘表小姐’偷东西,这不是匪夷所思么?

说是惊住了,但到底只是电光火石间的一刹那,宝茹很快反应过来,把书房门关了,阻了她,不教她出去。

到底小吉祥是做丫鬟的,平日里要做活儿、跑腿,手脚灵便,力气也大了许多,一两息之间便把韩眉儿捉住了。韩眉儿见逃不过,立时要挣脱,撒着泼儿嚷道:“表姐,这小蹄子胡说呢!我可是纸札唐家的表小姐,怎么会偷东西!”

唐蓉自小吉祥那一声起便惊住了!哪个闺阁小姐经过这样的事儿?不说经过,就是听也没听过呵!听她这表妹叫她,她只拿帕子掩了面不去看她,实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其实,她心中已有些认定了,小吉祥一个做丫鬟的平白怎会污蔑她一个小姐,况且韩眉儿平常本就有些手脚不干净。只是她还有些分寸,几样吃的,一朵珠花,她是表小姐,是亲戚,是娇客,家里也不好说些什么。

见唐蓉不理她,她哭嚎起来。

“自家姐妹这样受欺负,竟没得一个出头的!显见得是看不上穷亲戚么,我娘一走就没得半分情谊了,我找舅舅去哭!”

唐蓉被她逼得只得揭下帕子,脸色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唐蓉不知说什么,小吉祥可有话说,她咬着牙道:“您这话欺心不欺心?我一个小丫鬟,贱人贱命,您若不心虚,只管把衣襟揭开,教人看看,若是干干净净,我就一头碰死在您跟前。”

说到这儿,宝茹知道事情定是真的了,东西只怕藏在衣襟肚兜里。只是犹豫要不要自己去拿赃——对方也是个要脸面的闺阁小姐。不等她决断,唐蓉却动手了,扯开衣襟,中衣里头果然翻出一块粉红色的帕子,里头就包着两件首饰。宝茹一看,就是自己的一件羊脂玉兽头禁步,一件金累丝嵌宝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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